生活$谈论美 就是谈论我们的生活( 二 )


徐累:我昨天看《唯美》的感受是,有人在讲美,有人写关于美的法则,有人写得云里雾里。我写的是关于中国的透视学的问题。我觉得有一个45度角的透视,中国的绘画从东汉开始就有这样的模式,一直到现在。中国人的视觉就是这样,他画空间透视都是45度的。中国绘画为什么有时间感?比如画《清明上河图》,可以一直延伸下去,透视一泻千里,不像西方的透视有一个点,它平行下去,永无止境地延伸下去。
西方“美”的概念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
董强:徐累刚才提到的45度角,让我想起以前主编过一本书,叫《所有人的美》,跟《唯美》挺像。我那时候认识徐累,还没见到他的人,没见到他的文章。冷冰川完全是在诗人的圈子里。所以,这个杂志本身就是一个跨界的东西,里面有各种各样从事跟美相关的千差万别的人。
我们这个时代变化太快,“美”这个词从某种程度来说,已经从神殿上掉下来了。八十年代我们读书的时候,有一本著名的书叫《美的历程》,当时美学是一个显学。但是,今天我们看到日常生活中美的东西,经常会说这个东西很棒、这个东西很漂亮,我们会用另外一个词。我们形容当代艺术用“触动”“强”这种词,而不是用“美”。我们一般不敢用“美”这个词了,好像属于另一个时代一样。所以在这个时候,冷冰川以这样的词来做他心目中顶级的刊物名字,是需要很大勇气的,而且这种勇气本身代表一种姿态——它在呼唤某种东西,哪怕是呼唤一种辩论也好。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面对这个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办?因为我是长期研究西方的,所以美这个概念,我必须去面对。“美”的概念在中国这边不是很清楚,但是西方从艺术史角度、哲学史角度,在不同的阶段,确实是有明确的概念的。比如从柏拉图开始,美和理念的关系,到了中世纪一旦采取上帝的眼光,很自然就有著名的“真善美”,你必须连在一起,从上帝的眼光来看美的东西必须是真的,必须是善的。到了浪漫主义雨果的时候,雨果最有名的《克伦威尔》序言中提到,为什么会有《巴黎圣母院》这样的作品?《巴黎圣母院》有一个极美的人爱斯米兰达,一个极丑的人钟楼怪人。雨果提出作家是表达者,我们可以面对现实,如果现实中有丑,我必须去表现它。
哲学上对美定义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康德,康德对于美的定义一下把美拉到具有普遍性意义的,而不是个人的概念上。康德关于美有两个重大贡献,首先美是具有普遍性的,只有这个情况下我们才能够互相之间进行探讨,否则我们完全站在自己个人角度无法探讨。第二,康德提出“崇高”的概念,或者“宏伟”。从康德开始,大自然的美可以跟艺术的美去比较,甚至高于。再到十九世纪波德莱尔那里,那就是人工天堂,再次强调我可以为艺术而艺术。等到二十世纪,“美”这个概念遭到巨大的破坏,无论是各种当代艺术的做法,比如说,杜尚的小便池,那是明显的对所谓传统古典美的冲击和颠覆。所以西方“美”的概念的变化是有迹可循的。
法国画家迪比费说美是不可捕捉的,你一旦说出这个词,“美”就消失了。但同时,即便到了今天,我们心目中还是有一种觉得“这个东西是美的”“这个东西是丑的”的判断标准,这是人的天性。所以很有意思,你无论有怎样的理念也好,历史变革也好,好像人的身上还是有一种根本性的东西,他还是愿意去辨别美丑。
所以至少做《唯美》这本杂志,这个大胆的举动,还是可以刺激我们去思考一下这些问题。因为,很多问题我们觉得已经不是问题,但其实它依然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