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雄狮少年》拆除神话引擎之后才可以谈国动之光( 二 )


周星驰|《雄狮少年》拆除神话引擎之后才可以谈国动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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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 , 虽然「咸鱼强」这个名字对应着「猪肉荣」等烟火形象 , 但其长相塑造并不像中国人 , 反而像是印度人或者阿拉伯人 , 它的作用更像是东渡之达摩 , 让小小的咸鱼店别有洞天 。
现实当中 , 最善于搬运这类人物的电影人是周星驰 , 《雄狮少年》对周星驰的搬运和借鉴 , 或许就是其观众共鸣度最高的地方 。 如果说前半段组建「废柴联盟」的部分堪比《少林足球》(之后也有一大波跟风作品) , 那么影片最后的涅槃重生就堪比《功夫》 , 跃向擎天柱的上行运动对应着《功夫》中如来神掌的下行运动 , 高空扔下来的英雄花 , 则对应着《功夫》里的棒棒糖 。
周星驰的绝学 , 在于游离在现实主义和奇幻主义的边界 , 用一个梦境化的「伪胜利」平滑到现实中的「伪失败」(《喜剧之王》的结尾就是如此) 。
《雄狮少年》的结尾复刻了这种方式 , 但方式并非平滑 , 而是以片尾字幕的中断形式——现实放到了彩蛋之中 , 幻想留在了正片的结尾 。 这在某种程度上仍然维系了两个世界的边界 , 只是少了反讽 , 多了残酷 。 这种残酷不但是因为题材综合了留守儿童、家庭变故、底层打工人的现实命题 , 也同样在于让观众以个体经验进行感知:人物和大都会的叠印、底层生活的情境、日复一日的劳动、梦想和米汤的不可兼得 。
需要注意的是 , 和那些用来拆除神话引擎的外来框架(无论美式的还是日式的)一样 , 周星驰的(或者港式的)伪励志内核也是拆解传统的一种绝佳手段 。 他的成功来自于对传统文本的亵渎(如对《西游记》的亵渎) , 也来自时局 , 因此从一开始就具备反主流的批判性 。
拆除神话引擎 , 除了打破神学阵列和传统文化的框架之外 , 还需要重建认识论 , 也就是说国产动画常年以来不仅将其视作「传统文化艺术」 , 而且还视作「低幼儿童艺术」 , 这中间除了剪纸和水墨的流行让「美术片」篡夺过动画片之名外 , 还造成了从《喜羊羊与灰太狼》到《熊出没》的低幼倾向 , 它的核心受众是未成年儿童 , 和所谓的家庭电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
就此来说 , 《雄狮少年》是罕见的严肃面对成人群体的影片(之前也有《李献计历险记》之类 , 却是剑走偏锋不够主流) , 它看重故事和人物本身 , 也能找到合适的包装通道 。 或者说白了 , 它既证明了「中国动画是应该有剧本的」这件事 , 也证明了动画电影可以和最当下的流行产物(比如《乐夏》的诸多金曲)产生良好的化学反应 。
事实证明 , 影片的高潮部分 , 正是九连真人的《莫欺少年穷》将观众情绪推上了巅峰 。 从五条人到九连真人 , 从舞狮文化到民俗风情 , 《雄狮少年》展现的是一种集合体式的岭南文化 , 它或许有浮光掠影之嫌 , 但也确实产生了沉浸式的体验 。
在我看来 , 它追求的是情境化——在此美中不足是未使用粤语对白 , 但反过来也可以看做是国语文化对岭南文化的有效收编 , 这种收编 , 类似于迪士尼/梦工厂对中国文化的收编 , 它的前提是地域文化应该向着更大的文化界域开放:越是民族的 , 就越应该是世界的 。 观众对岭南文化的新奇感 , 对应着世界观众对中国文化的新奇感 , 这种开放的情境 , 反过来却会遭遇一种顽抗 。
动画沦为大规模的意识形态战场 ,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它面向未成年人 , 是重点保护领域 。 但如此的故步自封、建构等级制的神话引擎非但于事无补 , 或许会进一步磨灭国动的实际创造性 。 观众赞扬《雄狮少年》 , 除了因为其扎根现实的情感有效性之外 , 更在于它在拆除神话引擎方面呈现的有效经验 , 它与神话传说、架空的环境以及主流意识形态都保持了礼貌性的距离 , 它尊重的是制作本身的规律以及动画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