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斯|不再等邮差

不再等邮差
弗斯|不再等邮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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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肖振铎
不再等邮差
文/青丝
【弗斯|不再等邮差】发于2022.2.14总第1031期《中国新闻周刊》
最近脑子里总是在自动循环一首老歌:“每天在等邮差 , 他去了又再来 , 走过我家门外 , 总不见他进来 。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总是叫人 , 你总是叫人 , 空等待呀空徘徊……”朗朗上口的歌词 , 把一个少女等待情人来信的忐忑心态 , 画面般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
我少年时曾对邮差这一职业产生过很美好的想象 。 过去从各种读本中看到 , 很多名人都做过邮差 。 像香港影星周润发、刘青云 , 最初就是邮差 。 被加缪赞誉为美国当代最伟大作家的查尔斯·布可夫斯基 , 也在洛杉矶做过多年邮差 , 攒下了大量生活素材才转为全职写作 , 其自传小说就叫《邮局》 。 还有美国乡村民谣歌手约翰·普莱恩 , 也是一边做邮差一边写歌到酒吧驻唱 , 获得了格莱美奖 。
我初中时 , 有几个同学住在邮局家属院里 。 我去过其中一人的家 。 那时候很流行挂装饰画——把一张油画的印刷品钉在木框上 , 外面套一层透明塑料膜 , 可彰显主人的文化品位——同学家的客厅挂的是梵高的作品《邮差约瑟夫·鲁兰》 。 我望着画面上那个穿蓝色双排扣大衣、戴着工作帽的大胡子老头 , 以为是一个海员 。 同学颇为自豪地向我解释 , 老头是邮递员 。 同学的爸爸也是邮递员 , 特别喜欢这幅画 。
我当时和李安导演一样 , 虽然看不懂 , 但大受震撼 。 在我的想象中 , 邮差就像传递普罗米修斯火种的人 , 是一个在任何地方、让任何人都能体验到神圣感的职业 , 有着启蒙的至高价值 。 后来这个同学接他父亲的班做了邮差 , 却完全没有我想象那么美好 。 大概是觉得这份工作没有奔头 , 前途灰暗 , 他送信路上遇到熟人 , 目光总是会有意躲闪开 , 避免接触打招呼 。 从他自卑的神情 , 能感受到他内心西西弗斯式的落寞——日复一日、日晒雨淋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 看不到尽头 。 或许也很少有人能像西西弗斯一样 , 将之视为命运的安排而坦然接受 。
包括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威廉·福克纳 , 在密西西比大学做邮差时 , 也把邮局当成自家开的小铺 , 心情好的时候就开门 , 想喝酒了就关门扬长而去 。 而且他还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筛选投递 , 客户订的杂志 , 他先截留下来看一遍 , 免费小广告、优惠券则统统丢掉 。 还有电影《海角七号》里的文艺青年 , 做了邮差 , 表面上整天到处送信 , 实际上把别人的信塞进垃圾桶 。 让人看了完全无法将文艺作品中的故事 , 与真实世界里的人物联系起来 。
但即使如此 , 也无法否定邮差的重要性 。 好莱坞有一部科幻电影《邮差》 , 讲述未来世界毁于战火 , 影星凯文·科斯特纳饰演的流浪汉 , 假扮邮差往来各地送信 , 帮助残存的人们在黑暗时期保持希望 。 因为人类作为群居动物 , 需要建立社区才能互助合作、繁衍延续 。 邮差和书信就是社区依然存在的标志 , 能帮助人们克服孤立感 , 形成集体和社会的心态 。
我因码字为业 , 有很多年时间 , 几乎每天都要和邮差打交道 。 有时候一大早还在睡梦中就被邮差唤醒 , 但签字交接时的心情仍然是欣喜快乐的 , 有一种时代分工下互为依赖的安定感 。 因为邮差为我带来的是美好的希望 。 近年随着纸质载体衰落 , 以及更为便利的电子支付方式出现 , 就很少见到邮差了 。 我有时想 , 现代人不再等邮差 , 是否也是文化向技术投降的一种体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