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天骥|黄天骥&董上德:《唐诗三百年》解诗有新篇( 二 )

黄天骥: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先生们都是用古代评点派的做法,更多是从感性上去理解一首诗,用自己的体会、自己的感情去分析作品 。 在我读大学的那个时代,普遍都把文艺作品分为思想性和艺术性,认为思想性第一,艺术性第二 。 如今反观以前的做法,我认为是欠妥当的 。 思想性和艺术性本应是融为一体的,共同影响文艺作品的整体 。
而现在作为研究者,我认为,我们不仅需要知道这个诗要写什么,好在什么地方,而且要知道他怎么写,运用了什么技巧来写,这样才能够真正理解他的艺术性和思想性的结合好在什么地方,这样才能够继承以前的古代文学、古代文化的精华 。 学古为今,如是而已 。
董上德:在我看来,《唐诗三百年》既是解诗,更是解“诗法” 。 黄老师强调创作,某种程度上是深受俄国文艺理论的影响 。 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等,他们讲创作、分析创作,始终将创作理论和创作实践紧密融合 。 从俄罗斯的经典作家、评论家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们分析得不仅细致,而且还宏观,宏观、微观都结合在一起 。 而黄老师的《唐诗三百年》,就单篇而言是微观,但从整体上来看,这35首诗歌汇通唐诗的三百年,体现出时间的架构和线索,也体现出黄老师作为一位文艺古典文学专家的理论修养 。
而对于当代青年而言,我们需要做的,是建立、培养他们的艺术感觉,引导他们理解艺术的真谛,并教会他们怎样把艺术放进自己的三观中去 。
包容、交融的岭南学风
主持人:黄老师,您近年来在岭南文化研究方面贡献良多,这一领域的研究与您一贯以来的学术研究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另外,近年来岭南学术界逐渐形成共识,认为在学术研究风格上南北有别,甚至有“岭南学风”的提法,而您对此曾有一个很形象的比喻“粉丝鱼翅,共冶一炉”,请谈谈“岭南学风”的具体内涵 。
黄天骥:说实在的,从理论上的研究我做得不够 。 但我大概可以概括,现在很多同志们也都会认同,“岭南学风”那就是一方面生猛,一方面淡定 。 岭南文化,如果是从文学的角度上讲,从张九龄到清初的屈大均,特别是清初的一批诗人,在诗歌创作上大家基本都是“雄直”之风 。 岭南文化确实有这个特点 。
最典型的是梁启超提出一个口号,他有一句话对我影响很深:“笔锋常带感情” 。 写政论文、写议论文,那是一种笔法 。 但是写论文要带着感情,感情是文学方面的东西 。 怎么能够把议论和感情融为一体、交融为一体呢?对我有启发 。 我觉得这就是岭南人共同的一个特征:包容、交融 。 比如说我是广州人,我最喜欢吃粥,鱼生粥、及第粥等等,及第粥就是杂的,里面什么都有 。
我们喜欢杂、喜欢交融 。 我受理科的影响比较深的 。 比如说我在《诗词创作发凡》那本书里面研究“意境”问题,我就是受到过物理系老师的影响,联系到物理的所谓“场”的问题——“磁场”的“场” 。 所以我就把物理融化到里面去了 。
我觉得岭南人就是从包容到交融 。 既有生猛的一面,也有淡定的一面 。 有理论思维,也有形象思维 。 我想这个也许是岭南文化的一个特别之处,各种艺术都集中起来,融会贯通地放在一起 。 我不能说这就是最好的,但反正是有这样一个特点 。
开放、包容的盛唐气象
主持人:所谓诵其诗,知其人,感其世,思其气象 。 一讲到唐诗,很容易会联想到唐诗中的“盛唐气象”,这个词最先由严羽在《沧浪诗话》中提出来,“盛唐气象”指盛唐诗歌的风格特征 。 它表现在盛唐大多数作家作品中间,而与初唐、中晚唐诗显示出区别来 。 想请两位老师举例说明一下谈谈“盛世气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