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陶渊明不同流合污的诗词,陶渊明归隐田园的影响( 四 )


茫茫暗夜中 , 陶渊明独自一人在这“路漫漫何其修远”的人生沼泽地里匍匐前进 , 上下求索着 。苦苦探寻着的陶渊明在经历一个漫长的黑夜后终于迎来黑暗中的第一线光明,完成了他的人生价值取向,并选择了一条实现其人生价值的路径——归田 。在陶渊明的思想体系中,儒家积极用世思想的主导地位已逐渐被取代 , 追求个体自由和超脱世俗的出世精神以及崇尚自然、追求返朴归真的道家思想 , 此时便入主他的灵魂之中了 。
看陶渊明的诗《读山海经》:“孟夏草木长 , 绕屋树扶疏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穷巷隔深辙,颇回故人车 。欢然酌春酒,摘我园中蔬 。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 。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读了这首诗我们知道陶渊明不是生活在崇高的道德境界中,以自苦为极,而是生活在闲适的艺术境界中 , 以之乐为美 。他确实不是一般的隐士 , 隐士生活在自己营造的所谓的“隐居地”,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隐士”,更确切的说是“高士”的名声,根本动力还是能引起当朝皇帝的注意,进而谋得一官半职 。历史上这样的人可谓不胜枚举,这种“隐士”一边“隐居”一边观察政治动向,适时而动,诸葛亮就是这种“隐士”中的一位 , 当他还高卧隆中之时 , 就已经看清时势发展,并且为刘皇叔制定出了详细的夺取天下的计划 。而陶渊明不同,他只是生活在人有草庐 , 鸟有树枝,人欢鸟欣,酒香蔬美的艺术的情境中 。一般的隐士是使生活道德化,而陶渊明是使生活艺术化 。陶渊明虽然仕途坎坷 , 但却出生在封建士大夫家族中,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拿起了农具,和普通农民一样下田劳作,这在九品中正制发展到极端的东晋王朝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 。他“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 , 在紧张的农活后捧起自己喜欢的书,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情操,他甚至在一边读书,一边听到了他耕种过的地方庄稼萌发拔节的声音 。有春酒,有园蔬,微风来 , 好雨俱 , 而《周王传》,《山海图》又把灵魂带到那遥远而又神奇的地方,让他做一次美妙的精神之旅 , 不乐复如何!
陶渊明非神也 , 即使身在山林、躬耕于田园 , 也绝冲淡不了他心中的哀世之悲,徜徉于东篱之下的陶渊明心系着尘世,却并未再次出仕,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他厌倦了政治也看透了政治 。陶渊明在诗里一再地描写着隐居的快乐 , 如“且共欢此饮,吾驾不可回”(《饮酒》其九),“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饮酒》其四),这固然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 但也不能排除他以此作为坚定自己隐居决心的一种方式 。在陶渊明的心中 , 他试图调和入世和出尘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且矢志不逾地努力着 。
陶渊明的探寻成功了,他的成功体现在文学、玄学和人生上 。就玄学而言,他的思考解决了困绕魏晋士人数百年的精神困惑,结束了一个时代;就人生而言,他将玄学诗意化、人生化,是艺术化人生的大师,开创了知识分子新的人生理想、生存模式 。陶渊明是魏晋玄学的终结者,代表了魏晋玄学的最高成就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陈寅恪先生称陶渊明“革新旧义,孤明先发” , 实为吾国中古时代之大思想家 。罗宗强先生在《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一书中,也以陶渊明为魏晋玄学的终结 。从“竹林七贤”到“金谷俊游”再到“兰亭玄思”,都停滞在寻觅自然途中的某个点上,只有陶渊明走完了全程 。他是南山的主人 , 不需要像邺下或金谷文人那样依附于权贵,也无须像竹林或兰亭文人那样耽溺于某种玄思 。他是独立的自由的个体,他身后是自然温馨而神秘的拥抱,他的追求是自由和谐人生的象征,对当代人或许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和人生启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