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用法语怎么写( 二 )


她第一次,如此悲悯地凝视自己的脸,清晰照见四道深红的血痂 。难以想象,在她脸上抓出血痕的女子,究竟是有多义无反顾,才会纵身跳下,死在她眼中 。
陌生女子的死亡,打破了她构想的原设格局 。如来自遥远宇宙砸向地球的一块陨石,也如一把刺向她身体的透明刀刃 。
很重,很痛 。再见,巴黎 。
你所失去的,将来必定会以另一种载体形态回归 。过去二十六年里,前十三年的轨迹,可用多舛多难来概括 。
而往后的十三年,学业上的顺风顺水,使她在人世中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重建与世界的联系 。从香港中文大学心理系毕业后,前往巴黎第八大学进修心理学硕士,求学期间,她在池之誉的私人心理诊所做些类似助手的事情 。
无非是整理文件,接电话,安排池之誉的接诊时间,重要的是,有机会观摩学习更多的病例 。池之誉是地道的华裔男子,著名心理学教授,注册心理医生,说得一口非常流利的中文 。
很多华人慕名而来求医 。四月一日那天,愚人节 。
连池之誉这样的心理医生,居然也被成功作弄,他女朋友谎称出了车祸,把他骗到郊外去野餐,所以迟迟还未来诊所开诊 。——Madame Ye,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回诊所,稍后,有重要的病人,你先接待一下,Merci 。
池之誉传来短讯 。(Merci:法语谢谢) 。
“Merci,每次都是一句Merci,研究那么多本心理著作,倒没能研究清楚女朋友的小心思 。看看现在,连病人也放一边 。”
陷入爱河的池之誉竟迷失严谨性,叶余生无奈地叹息着 。她推开窗户,擦拭着细微难寻的灰迹,信手打开摆放在阳台上的小型收音机 。
那扇窗,在短暂一刻钟后,成为她人生为之极重要的转折点 。“你好,我叫周得晚,昨天接电话的是你吧?”面前站立的高挑优雅女子,摘下一顶宽大的黑色阔檐帽,张开怀抱和她贴面相拥 。
“是的,周小姐 。真抱歉,池医生正往回赶,方便等吗 。”
她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心底里想着前一天无意间看见周得晚的病历分析,上面清楚写明:重度抑郁症 。但见面之初,乍一看,她认为目前病情远没有报告上那么严重 。
周得晚抿唇微笑地点头,手里紧紧攥捏着包,仿佛生怕遗失,傻子也能看出包里有至关重要的物件 。穿件月牙色旗袍,外搭红格子大衣,将玲珑的身段展露无遗 。
光洁的双颊,连粒晒斑都没有 。长久养尊处优生出来的高贵气质,是叶余生这种自小就拼命在市井求生的女孩子无法具备的 。
“真好,能在池医生这儿碰见咱们中国人 。你来法国多久了,我之前过来,都没遇见你 。”
周得晚露出他乡遇故人的欣喜 。“我来法国一年了,念书的缘故,也只有课余时间会来这里帮帮忙 。”
“难怪 。”
周得晚若有所思 。“咖啡,还是茶?”叶余生问 。
“茶,谢谢 。其实,我是来给池医生送请柬的 。
我要结婚了,这两年,多谢他治疗我 。我想,我终于可以摆脱纠缠了我九多年的病了 。
失眠也得到了缓解,已经停服药物一段时间 。”言语间,打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正红色中式请柬 。
噢,原来很重要的是这个东西 。“恭喜你,周小姐,人生双喜 。”
叶余生拿起一支白色搪瓷口杯,从密封器皿里取出一小撮茶叶,是远在国内的阿姜,刚寄来不久的春茶,黄花云尖 。她把茶端到周得晚面前,轻轻放下 。
“对了,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自己用法语写的请帖,不知有没有语法错误,免得池医生看见了,又要取笑我的法语是印度人教的 。”周得晚打开喜帖,递到叶余生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