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逃离返回无处安放的乡归

IT时报见习采访人员 ■崔鹏志
在平遥电影节展映前 , 贾樟柯的银幕新作《一直游到海水变蓝》还未改名 。
对于这部杀青于2019年7月的纪录片来说 , 原名《一个村庄的文学》或许更有助于理解它的内容——影片从已故山西作家、《吕梁英雄传》的作者马烽开篇 , 以贾平凹、余华、梁鸿等三位作家的访谈为主线 , 将作家童年以及生活的村庄作为背景 , 描述了七十年社会变迁中 , 个体的“文学史”与村庄如何融合重塑 。
新名字的灵感来自于余华 , 贾樟柯说余华在家乡浙江海盐的海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小时候看到大海是黄色的 , 在海边走 , 兴致上来就跳下海游泳 , 一直游 , 游到海水变蓝 。 这个故事将贾樟柯深深感染 , 听完后 , 他把片名改成了《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
影片名字往往是解读电影的“题眼” , 对于这部在片名经历小小波折的纪录片来说 , 更迭的意义或许更甚 。
从《一直游到海水变蓝》出发 , 回头看是回不去的 , 家乡厚厚的“黄土”;向前看则是浩瀚无边 , 未知世界蓝色的“大海”;而奋力向前游动 , 抱着似乎无望的决心所历经的旅途 , 则点出新时代不同阶段作家的共同经验——一场有关文学的“成年礼” 。
故乡|逃离返回无处安放的乡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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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 , 抑或“故乡” 离开故乡多年后 , 在大多数人心中 , 故乡成为回不去的一种存在 。 “归来”对于这片土地来说 , 已有拜访的意味 。
时隔多年 , 贾平凹在桌前品着商洛白茶 , 回忆幼时父亲被批斗导致自己没法上学的经历 , 在村庄简陋卫生环境下感染的乙肝;余华说着多年后读到的诗句“死亡是凉爽的夜晚” , 谈起父亲的医院 , 海盐的海边和闷热的夏日傍晚 , 溜进太平间躺在床上;梁鸿为写作《中国在梁庄》多次带父亲重回家乡 , 至今无法释怀的是记事起偏瘫的母亲以及坚忍的大姐 , 懦弱善良的父亲那件永远干净的白衬衫 。
贾平凹的商洛 , 余华的海盐以及梁鸿的邓州 , 都湮没在记忆中 。 影片中一闪而过余华的句子是:“回首往事或者怀念故乡 , 其实只是在现实里不知所措以后的故作镇静 。 ”而贾平凹则这样说:“你生在那里 , 其实你的一半就死在那里 , 所以故乡也叫血地 。 ”
【故乡|逃离返回无处安放的乡归】离开故乡之后 , 你的一部分死在那里 , 而剩下的你则作为全新的你活着 , 这是贾樟柯无意中揭晓的事实 。 村庄的经验无可置疑地留在50、60、70年代作家的血液中 , 成为当代文学抹不掉的痕迹 。 而故乡的概念本身 , 则无法在个体之间传递 。
梁鸿生长于北京的儿子已不会说河南话 , 立志成为物理学家 , 面对镜头 , 他按照要求尴尬地模仿母亲的河南口音 , 并问出一个单纯而遥远的问题:“姥爷那一辈 ,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故乡|逃离返回无处安放的乡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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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 一种泳姿 长于村庄的人 , 没能将“故乡”延续到下一代 。
于是文学就那样与村庄发生牵连 。
握住笔杆 , 成为作家们“逃离”的方式 。 出现在片中 , “吕梁文学季”活动中的一众作家 , 谈论“村庄的文学” , 却折射出半个世纪以来一个关于当代文学的事实 。
莫言成为作家是想要吃得好些 , 余华开始写作是想换个摸鱼的工作 , 贾平凹不写字就只能留在乡村 , 连地都种不了 。 写作的动机对于这几位作家而言 , 往往是寻求温饱 , 抑或实现阶层跃迁 。 相比他们启蒙的、革命的前辈 , 先锋的、通俗的后辈 , 50——70年代的作家似乎并不羞于标榜自己对文学附带一种物质的渴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