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清晨阅读丨白蕉:凡为艺,一矜持便是过( 六 )


1957年的“大鸣大放”期间 , 白蕉写了一篇《我道其东》的文章 , 大意是讲解放后我们不是很重视和提倡书法 , 而邻国日本对书法则非常重视 , 如果我们再不改变现状 , 今后就要向日本人学习了 。 文章的初衷完全是善意的 , 但陈词与当时的时局颇违 , 好友唐云在读后也隐隐觉得不妥 , 劝其不要公开发表 。 可在一次文艺座谈上 , 受会议气氛感染 , 耿直的白蕉起身发言 , 大谈《我道其东》的观点 。 而就是因为这次发言 , 是年6月 , 白蕉自然而然地在“反右”斗争中被划到了“右派”的行列 , 受到降级、降薪的处分 。
白蕉|清晨阅读丨白蕉:凡为艺,一矜持便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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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书五言联白云遥相识 , 青山若可扪
陈巨来在《安持人物琐忆·记十大狂人事》中也记载了这件事 , 写道:“及大鸣大放开始 , 白写了一篇洋洋文章 , 论书法 , 竟认为中国无一人懂书法、擅写字 , 最后一段云 , 反不如日本人有所得 , ‘吾道其东乎’ 。 遂被揪了出来 , 问以何故念念不忘日寇之用意所在?”之后 , 白蕉被送到上海舞蹈学校建筑工地参加劳动 。 可一介书生的他 , 又怎堪沉重的体力活 , 双肩常常被扁担压得又红又肿 。 可白蕉没有怨言 , 第二天带着夫人准备好的两个棉肩垫 , 又一声不吭地回到工地 。 此时的白蕉不再抗争 , 他明白 , 因为自己的心直口快和不善待人接物 , 在如今这个复杂的社会中 , 已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
“甚矣哉!艺之使人傲也 , 此昔贤语 , 大概所谓使人傲者 , 自视天下第一 , 视他人皆二三等 , 或未入流也 。 余谓傲不可无 , 然宜在意 , 而不宜在容 , 在意者必有成 , 在容者徒取厌” , 他这么写道 。 但即便如此 , 白蕉依然深爱着祖国、热爱着党 , 希望用真诚和劳动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 为此 , 他自刻了一方闲章“浅白” 。 浅白者 , “浅薄”的谐音也 。 被打成右派虽是人生的悲剧 , 而造成这一悲剧的 , 恰恰在于自己不通世故的浅薄 。 况且艺术的追求无穷无尽 , 原先自己在艺术上的认识和自负 , 此时看来也是非常肤浅的 。 这番刻骨铭心的教训 , 令白蕉深有体会 。 他又请好友叶潞渊为他刻下“窗下客”一印 。 夫人金学仪不解其义 , 问白蕉 , 白蕉只是浅浅一笑 。 直至金向叶潞渊请教 , 叶氏叹气道 , “窗下客”就是门外汉啊!同年和此后的1963年 , 叶潞渊和邓散木两位好友又为白蕉重刻了“窗下客”与“浅白”二印 。 从此 , 两枚印文便成为了白蕉为艺的终生信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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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蕉(左)与叶潞渊 (摄于1964年)
1961年 , “右派”帽子终被摘去 , 白蕉哭了 。 向来坚强的他 , 并不为自己的冤屈得以洗刷而流泪 , 而是觉得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 又能够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和艺术创作中去 。 此后 , 白蕉更加发奋 , 不分昼夜地写字作画 , 只为有机会再为人民大众服务 , 他感到满心喜悦 。 但天不遂人愿 , 很快 , “文革”风暴又将他打到了十八层地狱 。 白蕉被诬为“反动学术权威” , 随之而来的是在阴暗的地下室 , 没完没了地写检查、洗油画板 。 批斗最激烈时 , “造反派”们甚至在白蕉的手杖上贴大字报 , 不准其取下 , 走路示众 , 而他的工资也降至三十元 。 可即便如此 , 当中国第三颗原子弹试验成功的喜讯传来 , 白蕉竟老泪纵横 。 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他 , 仍强打起精神对家人说:“只要国家强盛 , 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 , 我甘愿做历史车轮的铺路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