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安|对话《木兰结婚》作者胡卉:如何书写女性故事( 二 )


出版社认为 , 以“木兰结婚”为题 , 对读者更加友好 , 可以带给读者一种视角和想象 , 大家会思考 , 花木兰如果结婚会怎样?是继续为国尽忠还是在家尽孝?
澎湃新闻:为什么选择把女性作为书写主题?
胡卉:在我生孩子的那年 , 就发现男人跟女人差异那么大 , 所以我就会更自觉地关注性别 。 其实 , 书写的动力来自女性间的友谊 , 有几个故事是写我的朋友 , 这也是我最初的写作 。 正是女性朋友的亲近感 , 还有我对我们共同面对的人生困惑 , 有切肤之痛 , 让我以写作的方式 , 去回味和思考 。
澎湃新闻:写这些故事要毫不避讳地消化着别人的痛苦 , 在采访时 , 你如何面对这些苦难?
胡卉:难的是情感上的冲击 , 尤其是你和主人公关系非常亲近的话 , 这样的冲击会更大 。
比如《消失的女友》 , 这篇我写得很快 , 它完全是靠情感驱动在写 。 主人公是我从小的好朋友 , 高考后暑假见面时 , 她还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 , 每天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 当相隔数年再次见面时 , 已经是在精神病院了 , 因为她经受了欺骗、疾病、拐骗等等 。 我们隔着一张桌子坐着时 , 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 当我去了解她的身体和精神如何被摧毁时 , 我感到难以置信又痛彻心扉 。
她的命运也完全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 因为我跟她从前有不少一样的经历 , 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 我就想去质问 , 但是没有一个可以具体质问的人 。 我总是梦见她 , 却看不清她的脸 。
这些事情是痛心的 , 我写的时候 , 肯定也是痛心的 。 如何去消化痛苦?我的做法是去阅读 , 看别人是如何做的 , 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一个对自己的关照 。 可以说 , 人类的文明是一条河 , 我们可以在河里放松自己 , 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倒影 。 你无论在哪一种处境 , 好像都能够从书中找到一些启发 。
澎湃新闻:这本书中 , 你最喜爱的人物是谁?
胡卉:每一个故事对我来说都很特别 , 如果要选的话 , 我应该会选《一个神婆的诞生》中的“神婆” 。 写这篇时 , 我已经从事写作两年多了 , 我当时对非虚构写作的认识有了调整 。 我觉得有些东西它不一定成立 , 但是它就存在于我们生命中 , 在更大的范围内 , 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真实” 。
所以我去写了神婆 。 神婆本身就有一些传奇性 , 她的存在非常独特 。 我不能说我非常喜欢这个人物 , 而是说 , 她身上的能量、命运轨迹的难以预料 , 超出了我的认知 。
神婆的存在非常有地域性 , 在我的家乡湖南宁乡 , 自古巫文化发达 。 我到城市才发现 , 原来我习以为常的那些事情 , 在别的地方并不存在 。 这也给了我一个机会 , 让我重新审视自己成长的环境 。
澎湃新闻:这些故事是主动寻找来的 , 还是故事向你迎面而来的?你和故乡的关系是怎样的?
胡卉:我觉得题材非常多 , 没有被写出来的故事远远比写出来的多 。
其实小村镇是熟人社会 , 特别好打交道 。 比如我要写一个很年长的人 , 父亲领着我过去拜访 , 对方很愿意被写出来 , 他不会觉得伤了自己的面子 , 也不会觉得自己经受过的不幸是隐私 , 是不能诉说的 。 因为在熟人社会 , 人人都知道对方昨晚和谁睡觉 , 吃了什么饭 , 这些都没什么 。 因此 , 写家乡的人 , 对我来说更加自由 。
我们想到故乡时 , 应该庆幸 , 我们的故乡在那里 , 我们有方言 , 它意味着你可以用另外一种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 , 故乡会给你提供另外一个参照系 。 比如 , 我每次想到祖父 , 他一生很贫穷 , 又过得很丰富自由 。 因此 , 大城市里说的“财务自由是自由的基础” , 我对这种言论就不太当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