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最后的决斗》:反“罗生门”的女性主义影像( 二 )


选择性记忆
众所周知 , 《罗生门》也是原案中的两男一女三位当事人从自己的角度回述了三个迥然不同的故事版本 , 从而引申出对人性论的探讨 。 然而 , 细究《最后的决斗》的细节 , 虽然片中三个事主的叙述角度迥异 , 在细节上不无出入(比如重归于好的台词到底出于谁口) , 但在内容上大体类似相同 。 尤其是在“强奸”这件司法上唯一重要的核心事件上 , 本片拍摄了两遍 , 可是除了特定镜头下受害人玛格丽特的反应和感受天差地别 , 大体流程并无差异 。 与此相比 , 《罗生门》里三个版本的故事是在角色的动作逻辑上彼此冲突 , 尤其是没有施害能力的武士妻子在后两个叙事中居然是误杀的施动者和唆使强盗谋害亲夫的始作俑者 , 在司法意义上是绝对的责任人(之一) 。 而在《最后的决斗》中 , 故事其实并不存在三个版本 , 而是三种其实并不冲突的选择性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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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生门》剧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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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决斗》剧照 。
“选择性记忆”的主题同样存在于《罗生门》之中 , 黑泽明曾通过乞丐之口说出过“在大多数时间里我们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 。 不过 , 因为案件三个版本差异过大 , 而且叙述者面对的是司法和镜头的双重审讯 , “对自己撒谎”的选择性记忆远远低于向社会自证清白的利益使然 , 都是紧扣在树林里发生的奇案之上 。 在本片中 , 故事贯穿三个主角彼此三人关系形成的整个经历 , 连片段都不尽相同 , 有明显的遴选和剪辑 , 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选择性”记忆 。 以男性回忆的第一个场景为例 , 勒格里斯记忆中是根本不存在被卡鲁日救过一命这码事 , 反而是他为了掩护卡鲁日的鲁莽冲锋 , 才违抗军令全军尽出 , 以致阵线失守 , 进而导致卡鲁日和领主将帅离心 。 此外 , 卡鲁日在职守旁落和兵败述职时在领主面前两番当众咆哮在他本人记忆里只是一笔带过 , 却是勒格里斯眼中直接促成两人关系崩溃的羞辱 。 最直接和滑稽的证据莫过于在勒格里斯的篇章里 , 下一幕就是他精虫上脑地伙同下人杀到对方门外去找对方的妻子求欢 , 而在施害后立即接上了他虔诚忏悔的镜头 。 这种没有任何铺垫的粗暴剪辑仿佛是《密阳》的片段 , 告诉受害者和观众 , 其实施害者早就已经原谅他自己了 。
为了强调“选择性记忆”而非为了逃脱司法制裁而扯谎 , 导演故意加入了一段勒格里斯向自己的领主兼密友坦诚的桥段 , 这样就给他脑中那段“两情相悦”赋予了“他眼中的”真实性 。 这个桥段在影片结构上极其重要 , 导致了观众和片中人物的视角错置 。 根据领主的现实建议 , 勒格里斯的角色为了洗脱嫌疑 , 两次向法庭陈述自己根本没有和玛格丽特发生过关系 , 而在他的脑海和观众眼前 , 他也只是在否认那次行为是一次侵犯 。 这需要一些台词上的巧思加以配合 , 所以直到决斗最后一刻 , 勒格里斯也只是在说 , “不存在强奸”(只是一次通奸) 。 也就是说 , 司法意义上的“罗生门”是性行为是否发生 , 历史上的控辩双方是围绕这一点展开的 。 可这一事实对影像来说其实并无疑问 , 真正留待观众们裁决的是女性是否负有司法责任 。
两个形象和一副躯体
那么如果说《罗生门》的人性论讨论用樵夫收养孤儿给了男盗女娼的社会现实一丝希望的话 , 那么《最后的决斗》的落点又在哪呢?解答的钥匙就存在于形式之中 。 严格意义上说 , 文本的三个篇章并不是三段闪回 , 因为片中并没有口述桥接戏中戏 , 而是直接用开拍板一样的字幕卡分成三章 。 值得注意的是 , 除了开篇决斗前两人披挂上阵的引子 , 作为标题的“决斗”本身实际上被整个容纳进了玛格丽特的章节中 。 如果整个案情居然还有真相的话 , 那也只能在决斗的旁观者玛格丽特那里 。 导演已经把疑问从是否发生转移到了是否犯罪上 , 一方面 , 她的命运完全不能由她本人主宰 , 另一方面 , 她的身体感受却是唯一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