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贾府,最经常遇上的一件事,就是家中来客。贾府中的客人,还与别人家不同,有很多客人都是来了就要住下,一住就是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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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长居贾府是没办法,她的父母都不在了,贾府成了她唯一的栖身之所;史湘云在史家和贾府来来往往也是从小儿就习惯了的,有时候是史湘云不请自来,有时候是贾母打发人去接;还有妙玉,独自一人,与贾府没有任何瓜葛,在贾府也是一住多年。这几位姑娘,因为都没有了父母,长居贾府倒也没有什么。可是,若是一家人都住在贾府,一住就是多年,就有些不符合常情了。在《红楼梦》中,曾经有两家人长居贾府,不过,这两家的情况也并不完全相同,一家是贾府想撵撵不走,一家是贾府想留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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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府想撵撵不走的一家人,自然是薛家。当家薛家进京的时候,贾母也是诚心诚意挽留薛家住下,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贾府富贵,房子多,也不在乎多一家人住几天。不仅贾母挽留,贾政也极力挽留,还给薛家准备好了方便出入的梨香院。可是,连贾母和贾政都没有想到的是,薛家人一住下,就再也不肯走了,想撵也撵不走。元春省亲的时候,贾府特意派人去姑苏采买了十二个小戏子。如何安排这十二个小戏子的住处,贾府人动了一番心思——贾府明明有那么多房间和院落,却偏偏让这十二个小戏子,住进了薛家居住的梨香院。薛家呢?贾府安排他们住到了东北角上的另外一所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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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贾府有空着的院落,为什么不让小戏子们住进去,偏偏要折腾薛家搬一趟家?不言而喻,贾家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薛家明白,你们来的时间不短了,该搬走了。可是,薛家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按照贾府的安排,搬进了另一所小院子,就是不提搬走的事。从薛家进京,到《红楼梦》前八十回结束,薛家在贾府最少住了七八年。探春曾经说了这样一句话,“亲戚们好,也没有必要死住着才算是好!”这话一点都没错,就算两家的关系再好,也没有一住就是七八年的道理,更何况薛家并非是没有地方住,他们在京城中也有自己的房子。想撵撵不走,薛家成了贾家的一块心病。相比较之下,李纨的婶子和两个堂妹,却是贾府想留也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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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李纨的寡婶和两个女儿,一起进了京。她们进京的目的,本来是要投奔李婶娘的弟弟。可是,当她们来到贾府探望李纨的时候,贾母就极力挽留,不让她们走了。贾母之所以挽留这母女三人,用作者的话说,是因为李纨青春守寡,太不容易,老太太为了表达对李纨的赞赏。自从李婶娘和两个女儿在贾府住下,她就享受到了和薛姨妈在贾府一样的待遇——凡事和贾母看齐。贾府的宴席上,贾母和薛姨妈、李婶娘,一直都是一样的标准。可是,即便贾府将李婶娘的地方放的非常高,也终究没有挽留住李婶娘。第七十回的时候,李纨打发碧月去怡红院寻找自己丢失的手帕,看到怡红院一大早叽叽呱呱地闹作一团,便笑道:“到底是这里热闹……我们奶奶不玩,把两个姨娘和琴姑娘也宾住了……两个姨娘今年过了,到明年冬天都去了,又更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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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提到的“两个姨娘”,就是指李婶娘的两个女儿,李纨的两个堂妹李纹李绮。李纹李绮要走,自然是和李婶娘一起走。这娘儿仨住到贾府,也不过是一两年左右的时间。当然了,这个时间也不算短,但是和薛家的最少七八年相比,算是很短的了。她们之所以在贾府住了一两年,必然也与贾母的极力挽留,有着重要关系。从薛家的想撵也撵不走,到李家的想留也留不住,贾府的这两家亲戚,在贾府中上演了两出完全不同的做客场面。其实,薛家比李家的条件还是要好得多,薛家在京城中有自己的房子,薛家还有顶门立户的儿子薛蟠;而李家,既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儿子。即便在这样的状况下,李家也知道,“亲戚们好,也没有必要死住在一起才算是好”,该走的时候就要走。“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这句话中所隐藏的哲理,李家明白,薛家却似乎根本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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