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大美河山|孩子的冰雪世界(随笔)( 二 )


我们的脸庞被火光照亮,我听得到每个人从胸膛里发出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也听得到劈开后可见雪白内心的木头在燃烧时发出的哔剥声,却听不到雪花纷飞时的低吟和天地间的回响——即使不再看雪,也强烈地感受到它们传递过来的诗意,那种诗意比风更自由,比雨更有渗透力。
下雪时孩子们更广阔的世界在户外
当然了,下雪时孩子们更广阔的世界在户外。
下雪的妙处在于,既可以独自在雪野里徜徉踟蹰,越走越深,也可以呼朋引伴到雪地里狂欢宣泄,愈挫愈勇。
我是一个既爱安静又爱热闹的孩子,再也没有比下雪更适合我的气象。在小伙伴们还在痴迷侠义故事的时候,我旁逸斜出,爱上了诗歌,省下买零食的钱到街上的新华书店里买诗人们的诗集。
遇到下雪,天空腾空每一片积蓄,不再挥洒财富,天地间万籁俱寂、肃然无声,天空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敞开,却没有一丝风、一缕杂音,仿佛一个既无主角也无配角的梦境。这样说也不对,因为毕竟有积雪,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积雪,下雪时每一片雪花都是主角,积淀到大地上虽然只是覆盖其上,却称得上短暂的主宰,连嵯峨的青山也高不过头顶上的那一抔积雪,无数雪花落进故乡的河水,也使其细瘦,甚至使其结冰……就这样,积雪让安静的更加安静,让喧嚣的不再热闹。这时候适合诗人们出来活动,我不是一个诗人,只是一个孩子,可是我感受到了四处弥漫的诗意,倾听到了远处积雪的召唤,有一种激情在胸中无声地澎湃,我渴望一种更美的、更愉悦的沉浸和体验。我拿出一本心爱的诗集,悄悄地走出村庄,来到人迹罕至的雪野里,看看隐隐约约的田塍,看看几根尚能露出发梢的枯草,看看远处蜿蜒丰裕却又淡淡悲哀着的青山,然后大声地读起诗来:
快了,快了,冬天的寒冷
就要来造访田野和灌木丛;
在烟气弥漫的茅舍里,
炉火就要燃得熊熊……
我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是娓娓动听的,诗歌从我的身体里呼唤出另一个我,即使四周没有风声鸟鸣,万事万物既可见又不可见,一种甜蜜的孤独在空气里飘来飘去,我也感到生命的愉悦、世界的美不胜收……积雪在鞋底咯吱咯吱地响,这种声音也是清晰美妙的,空气又那么清新,一切都像刚诞生出来似的。诗歌的声音使积雪泛出光彩,使世界朦胧又可以触摸,落进我的心里又有一种亲密坚定的回声。我不知道是谁在陪伴我,是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诗人?是另一个自己?是像积雪一样既真实又神秘的美?还是渴望活得更好的希望,或者根本就是不能像白雪那样活着的失落和忧伤?我不知道被什么困扰住了,很想大叫起来,也很想哭一哭。可是只要我把这种诗歌读出来,它就能够让我感受到一种身体和内心的愉悦,尤其在雪野里朗读和品味,那种愉悦会更明显、更持久。是雪啊,是雪啊,再也没有比在雪野里读诗更好的地方了。
【 天地间@大美河山|孩子的冰雪世界(随笔)】渐渐的,我变得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我对雪也有了另外的喜爱感激之情。
我无声无息地返回屋内,在木箱内藏好诗集,一走进孩子群里,又变成一个跟小伙伴们没有多少差别的孩子。
最爱的还是雪
我们在小树林里打雪仗,喊声震天,用力地投掷在他人的身体上,有厚厚的棉衣遮挡,仍然发出噗的一声响,浑厚欢快,中弹的人跟射击的人一样兴高采烈。
场面常常是混乱热烈的,辨别不出孰是友孰是敌,到处是流弹,到处是撞击时飞溅出去的乱琼碎玉,到处是夸张变形的嚷叫、呼喊、呻吟和冲锋时的咆哮怒吼。每个孩子都在孤军奋战,却又那么团结一致。“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可是此刻,连观战的青松也显得气喘吁吁,那些掉光了叶子,只剩下赤条条树枝的柳树、桃树、榆树、槐树们倒美气得很,一点点积雪点缀在树枝上,也像给它们佩戴上了精美的银饰,阵地上的热气一旦蒸腾而上,融化了那些点缀,就只听见啪嗒一声,眼前忽然坠落下一小堆湿软的银子,心里便不由吃了一惊。我感到自己浑身的血在燃烧,手掌受到雪球的刺激,痒酥酥地冒着热气,再也顾不了脚印的连绵整饬了,我的动作和声音都是鲁蛮的,远离了那个读诗的自己,交出了所有的秘密,只剩下一颗要赢要快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