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三生有幸 缘于殷墟

《庄子·知北游》云:“人生天地之间 , 若白驹之过隙 , 忽然而已 。 ”光阴荏苒 , 蓦然回首 , 我在国家图书馆从事甲骨整理的工作已十八载了 。 我依稀记得第一次进入甲骨库房时的情景 , 恍惚昨日 。 2003年7月盛夏 , 我入职国图后随同事第一次踏入恒温恒湿的库房 , 清凉之感浸入心扉 。 随着古香古色的柜门徐徐开启 , 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盒盒被层层包裹的甲骨 , 这是来自殷墟三千多年前的甲骨实物 , 是商王与天地沟通的“灵物”!国家图书馆的特藏库房保存了三万五千多片珍贵的商代甲骨 , 其藏量在国内外各收藏机构中位居榜首 。 每片甲骨都契刻着有关商王室活动的文字 , 向后人清晰地诉说着悠久的历史 。 面对这些珍贵的文物 , 我唯有满怀虔诚和崇敬 , 每次打开甲骨的箱盒 , 都格外小心 , 轻拿轻放 。
我来自贫困的革命老区 , 有幸通过学习来到繁华都市 , 毕业后还能从事一份与国家一级文物——甲骨零距离接触的工作 , 这是我以前做梦也不曾想到的事 。 我感到自豪又幸福满满 , 内心充满感激之情 , 感恩昔日那些一路引领我走出懵懂和无知 , 耐心地教导我不断成长的老师们 。 仔细回想 , 我是如何一步步地与殷墟甲骨结下情缘呢?我想其中有三位老师对我的影响尤其大 , 他们分别是我大学和研究生时期的学习古文字的启蒙老师、硕士导师和实习指导老师 。
初识殷墟甲骨
当初对“考古是什么”毫无概念的我 , 1996年被专业调剂就读于吉林大学考古系 , 也曾一度陷入迷茫 。 本科有一门古文字的必修课 , 是由白于蓝老师任课 。 当年白于蓝老师正跟林沄先生攻读博士学位 , 他任助理讲师给我们本科生讲课 。 记忆深刻的是 , 白老师第一节课手持一部《说文》 , 有些腼腆地站在讲台上 , 沉默片刻后 , 他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白于蓝” , 以及一排“天书”文字 。 教室里鸦雀无声 , 同学们都瞪大眼睛、满脸疑惑地盯着黑板上那些像画儿一样漂亮的文字 , 一个也不认识 。 白老师写完后 , 又在“天书”的旁边写上“甲骨文、小篆”等标注 , 最后写出对应的楷书字 。 大家在一片惊讶唏嘘声中 , 开始了古文字的学习 。 白老师的甲骨文字写得非常漂亮 , 这个从他的《〈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校订》(以博士论文为基础)就可窥见一斑 , 摹写甲骨文的功底很令人钦佩 。 白老师在黑板上默默地写着一个又一个线条优美的古文字 , 同学们则在下面不言不语地闷头抄笔记 , 然后差不多留半节课时间来讲解 。 我们一边好奇地抄着 , 一边暗自揣摩这些梦幻般的文字 。 以后每周一次古文字课 , 白老师依旧在讲课前认真地写板书 , 这样一学期下来 , 我已经照猫画虎地抄写了厚厚一本古文字的笔记 。 这是我大学中觉得很有意思的一门课程 , 第一次认识了甲骨文 , 知晓了“殷墟”的名字 。 每个甲骨文字都充满着古人的智慧和生机 , 有趣的形象文字符号惟妙惟肖 , 将一个个复杂的事物完美又抽象地描述出来 。 不由得让人感叹 , 并从心底油然生起对先祖们的敬意 。 “前人所以垂后 , 后人所以识古” , 古人创造文字的作用和影响不亚于普罗米修斯从天帝偷来的圣火 , 人类的文明从此渊源不断地传播和交流 , 承袭并发展 。 正是这些奇妙的古文字激发我逐渐开始对夏商周及远古神秘的历史产生了更多的兴趣 。
说来也巧 , 在大三时 , 我在吉大还曾有缘聆听过一次社科院考古所刘一曼老师有关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的报告 。 刘一曼老师是当代令人敬仰的著名的女考古学家 , 新中国几次重大的殷墟甲骨发现 , 她都参与了发掘并整理 。 在那次报告中我是第一次见识了真切的甲骨实物图片(后来听说 , 刘老师此次是为参加白于蓝博士论文答辩而来) 。 当一幅幅来自遥远的三千年前的商代甲骨文物的精彩幻灯片展现在眼前时 , 我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撼 , 从此神奇的甲骨文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 后来准备考研时 , 我十分笃定地选择了社科院考古所的古文字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