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普拉·温弗瑞|《你经历了什么?》:创伤如何改变大脑,塑造我们今天的样子( 三 )


萨莉说:“前一分钟 , 我们还手挽着手 , 但他突然就像回到了朝鲜战场 , 不停地大声尖叫 。 我蹲下去想要帮他 , 他却把我推开 , 还打了我 。 ”说到这里 , 她停顿了一下 , “那种情形大概持续了十分钟 , 我当时却感觉似乎只有两三分钟 。 请告诉我 , 该如何帮助他 。 ”她又将目光转向迈克 , “我不会放弃你的 。 ”
“医生 , 请你告诉萨莉 , 我出了什么问题 。 ”迈克恳求我 。 那是在1985年 。 对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研究还处在非常初级的阶段 。 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经验的二十九岁的精神科实习医师 , 我对此还知之甚少 。 我说:“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你们答案 , 但我知道 , 迈克并没有想要伤害你 。 ”“我知道 。 ”萨莉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个白痴—那时的我可能真是个白痴 。 不过我对临床工作虽然还没有什么经验 , 但已经对大脑、记忆和应激反应有了一些了解 。 我想象着迈克在街上突然趴倒 , 寻找掩护 。 这时我的身份不是临床医生 , 而是神经科学研究者 。 当那辆摩托车回火的时候 , 他的大脑里发生了什么?我开始从大脑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临床问题 。
“我认为 , 这个问题的部分原因来自多年以前 。 迈克在朝鲜的时候 , 大脑适应了持续不断的威胁 。 那时他的身体和大脑对于外界任何与威胁相关的信号都过分敏感 , 会产生过度反应 。 为了在战场上活下来 , 他的大脑在枪声、炮声和极端生存反射激活之间建立了一个连接—这是一种特殊的记忆形式 。 ”我停顿了一下 , “这样能说得通吗?”
萨莉点点头 , “他确实总是紧张不安 。 ”“迈克 , 我在办公室里见到过多次 , 哪怕只是关门声和走廊里推车经过的声音太大 , 你都会被吓到 , 感到恐惧 。 你一直都在警惕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 。 一点动静或者光亮的变化都会引起你的注意 。 ”
迈克说:“如果你不伏下身子 , 你就会死 。 夜里如果你不保持警惕 , 你也会死 。 如果你睡着了 , 你就极有可能会死 。 ”他茫然地盯着前方 , 眼睛眨也不眨 。 沉默了片刻之后 , 他叹了一口气 。 “我讨厌独立日 , 也讨厌新年 。 那时的烟花会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 就算我知道什么时候会放烟花 , 我还是会被吓到—我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 我恨这种状态 。 每发作一次 , 我都会接连一个星期睡不着觉 。 ”
“嗯 , 也就是说 , 最初那个被建立起来的适应性和保护性记忆还在 。 它还没有消失 。 ”
“但他已经不需要那个记忆了 。 ”萨莉说 , “那个记忆让他的生活变得很悲惨 。 难道他就不能把它忘掉吗?”
“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 。 ”我说 , “这其中麻烦的地方就在于 , 在迈克的大脑里 , 并非所有与战争相关的记忆都存在于迈克能够用意识控制的地方 。 让我来解释一下 。 ”
我拿出一张纸 , 画了一个倒三角形 , 用三条线将这个倒三角形分成四个部分 。 这是我第一次以这种方式演示大脑 。 三十五年以后 , 我们还在用这个基本模型来进行关于大脑、压力和创伤知识的教学 。
“我们来看看大脑的基本结构 。 它就像是一块四层的蛋糕 。 顶层是大脑皮质 , 是我们人类大脑最独特的部分 。 ”我开始在我画的图上标出不同的大脑介导的功能 , 如图一所示 。
我一边标注 , 一边解释:“这个最顶层的系统负责语言、思考、做计划 。 我们的信仰和价值观都存储在这里 。 而且 , 有一点对你非常重要 , 就是大脑的这一部分可以识别时间 。 当大脑皮质处于‘在线’状态 , 被激活 , 我们就能回想过去 , 展望未来 , 知道什么事发生在我们的过去 , 什么事发生在当下 , 对吗?”迈克和萨莉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