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打虎!虎风虎韵齐鲁行|猎虎记( 二 )


看到陶虎凶巴巴的样子,队长抓起镐头照着陶虎的脑袋砸去,爹一个虎步,抢在队长的胸前,双手托住了下落的镐柄,然后将镐扔出了庙外。他虔诚地弯下腰去,轻轻地抱起陶虎,就像小时候抱我弟弟那样,生怕失手摔在了地上。
爹的肩是座山,陶虎趴在爹的肩头上,如同坐拥山峰,虎虎生威,再现王者风范。爹一边走着,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唱着:
咚咚锵…咚咚锵……
老李猎获一只虎
恣得我走路如跳舞
冷不防,对面跑来一条狗
咬住我的裤管下毒口
猛抬首,肩上老虎吐舌头
吓得哆哆嗦嗦想开溜
四肢无力跑不动
缩头夹尾直哀鸣
咚咚锵…咚咚锵……
武松打虎!虎风虎韵齐鲁行|猎虎记
文章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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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个戏迷,京剧、越剧、豫剧、坠子、柳琴、大鼓等戏曲或唱词,他都喜欢看、喜欢听。尤其是与虎有关的,情到浓处,还会随着曲子的起伏,抬起右足,平视着前方,左腿向左方蹦跳着转圈子;有时,还会一腿抬起,另一腿直立,用脚掌脚跟交替着横向移行;有时还会跳铁门坎,用右手捏住左脚的脚尖,右足从其中的空隙处跳进跳出,手脚甚是干净利落。
爹能有这样好的身手,完全得益于演乡戏时练就的基本功。
六七十年代,日子缺乏油水,文化娱乐生活也寡淡的没有滋味,唯一能让精神胃口开荤的,就是春节至元宵节的那段时间。村里组织能说、能唱、能打的一帮青壮劳力,白天在村委大院里,按照乡土文人瞎编的剧本进行彩排。晚上,一只贼亮的嘎斯大气灯,将偌大的一座村委院落,照得亮晃晃的,整个院子人挤人、人摞人,那高低不平的人头,晃来晃去地伸长脖颈直往戏台上瞅。
匆匆登台、现编现卖的戏剧节目,在表演时难免丑态百出、笑话连篇……
记得甲寅年农历的正月初三,爹要演得节目是京剧版的《武松打虎》,爹演武松,邻居的石方叔演老虎。那天,太阳还未落山,我便和弟弟抬着一张长条凳来到村委大院,占据了看戏的最佳位置,目的就是近距离一睹爹打虎时的芳容。
开幕没多久,就轮到爹登台了,只见他穿着年前母亲给他做的厚底大棉鞋,肥硕的手织老粗布筒裤,用一条黑色的宽布带紧紧地束住,对襟棉袄扎在裤腰里面,戴一顶青色的皂帽,手提用梧桐木做成的哨棒,威风凛凛、虎虎生威。待他走了几个虎步后,开始抬臂、踢腿、转身,几个干净利落、潇洒飘逸的武生打斗动作下来,赢得了满堂彩。我和弟弟看得如醉如痴、目瞪口呆,四只手掌拍得发疼、发麻了,还停不下来,打心里佩服爹演戏的功夫。
爹打了一套拳脚、吼了一段唱腔、吃了二斤牛肉、一连喝了十八碗老酒,踢踏着足跟,摇摇晃晃向景阳冈走去……
鼓板、单皮鼓、堂鼓、大锣、小锣、铙钹、齐钹、撞钟、云锣、镲锅、梆子等器乐声,如同山洪爆发,一股脑地喷涌而发……但见石方叔披着一件带有老虎斑纹的棉线毯子,在激烈的器乐声中,一个就地十八滚,从后台跳将出来,“道具虎”石方叔四肢着地,一会撩起后腿,一会仰起前身,打着旋子,猛虎下山,一扑,一掀,一剪,一招狠起一招,不断地用“铁尾巴”“铁腿”“铁腰”攻击着醉态的爹。面对横斜里窜出来的“猛虎”,爹的酒一下就醒了十分。只见他不断地移动着步伐和身法,在舞台上,穿、蹦、跳、跃、闪、展、腾、挪、进等,虽是花拳绣腿,但假戏真做,让人看得目不暇接,如身临其境。石方叔那身淡黄色的“虎皮”上,布满了浅黑色的横纹,就像被压缩到极限的手风琴,开合之间,散发着隐隐的虎威和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