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我的童“年”与成“年”

小时候过大年 , 我感觉是有点隔膜的 。
我童年时生活的社区里老人居多 , 都是退休军人 , 来自五湖四海 , 说话南腔北调 。 也许是大家都离开了本乡本土 , 过年的风俗简化为几大步骤:扫房子、贴春联、包饺子、看春晚、放鞭炮、互相拜年 。 这其中 , 和小孩子有牵扯的事并不多 , 包饺子我帮着擀擀剂子捏捏边儿 , 顶多再陪着姥姥去集市买几副春联 , 连鞭炮都不敢放 。 真正期待的事只有两件:一是看春晚的语言类节目 , 另一件事就是从姥爷手中领压岁钱 。 我姥爷以军事化的风格严格作息 , 每天晚上九点睡下 , 雷打不动 , 哪怕大年三十儿也不例外 。 我们不介意他老人家“早退” , 他也不介意在零点的时候 , 被我们一窝蜂进房间吵醒:“姥爷过年好!”他笑眯眯地从枕头底下摸出红包来分发一番 , 在爆竹声中再度睡下……
大年初一 , 桌上摆了只有新年才拿出来的玻璃果盘和零食碟子 , 客人们陆续上门了 , 我的“社交恐惧”时刻也到来了 。 大人们热烈地问学业、论身高 , 评价我这一年里长得更像爹了还是更像娘了 , 还有热情的长辈倡议:“这一年你学会了啥新节目 , 来 , 给你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表演一个!”在我头昏脑涨的十几分钟过去后 , 大人们转向下一个项目:北方年俗中知名的“给孩子的 , 别推辞”红包大战 。 只见阿姨从衣兜里轻轻巧巧地抽出红包 , 拉着我往手心里塞 。 我妈按照礼仪眼疾手快一把拦住 , 嘴上还得表示强烈的惊讶和愤慨:“哎呀 , 你干什么!”阿姨反手一个遮挡:“给孩子的嘛!宝贝快拿着 , 别理你妈!”“哎呀 , 咱不要咱不要!”如此这般反复几个回合 , 我作为“工具人”呆立当场 , 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 一天下来 , 我妈晚上不免抱怨:“哎 , 你那个谁谁阿姨真有意思 , 比画两下就行了呗!她劲儿还真大 , 攥得我手腕这个疼!”
在拜年、迎客、发呆、睡懒觉、看电视之中 , 小时候的年就这样过去了 。
上大学后我离开了家乡 , 后来到天津过起了年 。 我开始自己写春联、绘年画 , 亲手打扫属于自己的房子……长大后 , 过年在自己营造的仪式感中 , 变得丰富热闹起来 。
在天津 , 我接触到了不少有趣的年俗 , 比如“大年初二姑爷节”“初三的合子往家转”“破五接财神”“元宵节‘星星赶月亮’(元宵和饺子同煮)”等等 。 其中让我觉得最可爱的 , 是正月十五要蒸刺猬、老鼠形状的面点 。 发面擀皮 , 填进甜咸馅儿或豆馅儿包好 , 再用剪刀剪出“老鼠”的耳朵、“刺猬”的背刺 , 用红豆、绿豆贴上小眼睛 , 一个个白乎乎、圆滚滚 。 我问老人这是什么典故 , 老人含糊笑道:“开天仓嘛 , 保佑粮食多嘛 。 ”我听了之后“脑洞”大开:“天仓是神仙的仓库吗?是让它们上天把神仙的粮食搬回家吗?”大家都笑了 。
【大年|我的童“年”与成“年”】后来我查了一下来历 , 有人说是正月二十五祭祀仓神的“填仓节”的移植 , 有人说这是来自供奉“五大仙”的传统 。 风俗不必较真 , 重要的是我们在过年时寄托的真心祝福 。 现在 , 我也会应时蒸一锅“刺猬”“老鼠”了 , 还煞有介事地念念有词:“正月十五开天仓 , 刺猬老鼠赶制忙 。 令汝上天叼粮米 , 豆馅满腹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