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纸|幼时年景,清寒亦温馨

光阴
蔡华健/广州
儿时的年景 , 像薄薄的雾 , 有些寒冷 , 更有温情 , 令人常常忆起 。
上世纪70年代末的那几年 , 父亲不在家 , 母亲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在江西乡村过年 。 腊月里 , 村子里许多人家开始油炸粿子 , 香气把暖暖的阳光都濡染了香甜 , 爆米花机一声巨响 , 爆出了一个无数吃食的年 。 而我只能馋涎 , 因为我们家总是临近过年前两三天才开始炸粿子、做糖泡 , 我知道 , 那也是母亲东筹西措 , 煞费苦心才买了点油米做年粿的 , 母亲不会让我在一年的期待中失望 。 家里的各样年粿做得不多 , 但我们兄妹几个总是省着吃 , 以备着捱过来年那春寒料峭缺粮的日子 。 现在回想起来 , 过年对于我们 , 那真是年关啊 , 是熬过来的 。
像刀镌刻于心的那个正月初一 , 母亲突然对我和哥姐宣布:今天包饺子吃 。 我高兴得欢呼雀跃 , 叫喊着围着院子跑了几圈 。 我想 , 这大概是母亲特意奖励我吧 , 因为这学期我被评为三好学生 , 学校破天荒地发了三元奖金呢 , 这比那学期交的两块五的学费还多呢!
饺子上桌 , 母亲让我先吃 , 我不顾热腾 , 哧呵哧呵地先吃了个饱 。 二哥吃了些饺子 , 还不觉饱 , 他便催着母亲再煮点儿饭吃 。 母亲没有应他 , 他便嘴里嘀咕着 。 我悄悄打开米缸一看 , 才知道已经没米了!那饺子啊 , 是和了仅剩下的一点面 , 把留待明年用的腊肉和自家种的青菜做馅包出来的;饺子少 , 我吃得多了 , 哥哥就没吃饱 。 听着哥哥的催促声 , 我那吃到肚子里的饺子啊 , 一下子便化成泪水汹涌而出 , 我无比愧疚 , 躲着妈妈 , 到小树丛偷偷地哭了 , 最后还是要哥哥左逗右哄我才止住了眼泪 。 我把那包了一层又一层 , 藏在极为隐蔽地方的三元奖金拿了出来 , 塞给母亲 。 母亲的泪 , 也止不住地流!
过年也有很开心的时候 。 每到过年前 , 我会帮爷爷把篾器背到集市上卖了 , 作为劳动报酬 , 才可以得到五角或者一元的压岁钱 。 手里攥着那钱 , 思绪早就像放飞的风筝 , 憧憬着可以买到的书、玩具和爱吃的东西了 。
我于是日日盼望新年 , 新年到 , 表兄弟姐妹们就会到了 , 总有十几人 , 那是何等热闹啊 。 老表们带来了爆竹和糖果 , 引得我跟着大伙团团转 。 我们把大爆竹插到湿牛粪上 , 把牛粪炸得四溅 , 经常把衣服弄得斑斑点点 , 又脏又臭 , 没少挨骂;也会把花花绿绿的糖纸折成三角牌 , 在地上拍打 , 这一年的玩具也就有了 。 在大表姐的鼓动下 , 一大群孩子还会跑到墟上去买来许多画纸 , 然后一起开心而热闹地把它们围着厅墙贴成一圈 , 以画纸的名称当歌词 , 套上一首大家都会唱的儿歌曲子 , 十几人便大声地齐唱起来 。 破落的小院便回响着悠长而快乐的歌声 , 大人们看着我们也呵呵直笑 。
特别想念的是年初二 , 姑姑们都回娘家来了 , 家里一下子多了二三十人 , 热闹非凡 , 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 , 大人们在大院子里坐着喝茶 , 磕着瓜子 , 聊着家常 , 小孩子就追逐打闹 , 满院子跑 。
【画纸|幼时年景,清寒亦温馨】那时的过年 , 虽然清寒 , 年粿也少 , 却仍让我时常忆起这院中当年的情景 , 是因为有了一家人的温馨团聚 , 有了浓浓的亲情 , 才快乐 , 才珍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