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森达克|把真相告诉孩子,并为他们找寻希望( 二 )


深谙儿童心理的森达克在处理这个故事时 , 把自己童年时期的痛苦记忆以及为这些痛苦记忆寻找出口的过程也都融合在内 , 精心构建了一个奇特的幻想世界 , 创作了一部不朽的艺术作品 。
森达克出生于纽约一个贫穷的波兰犹太移民家庭 , 父母没受过教育 , 只能艰难求生 , 加之很多犹太亲戚由于纳粹的迫害失去生命 , 他从小就成长于恐惧和悲伤的氛围之中 。 整日忙于生计的父母无暇顾及自小体弱多病而不得不长期卧床的森达克 , 不懈陪伴和守护他的是姐姐娜塔莉 , 她成为森达克郁暗生活中的些微光亮 。 及至大约半个世纪后 , 这个守护女神就很自然地幻化为绘本《在那遥远的地方》中姐姐爱达的原型 。
这个故事中偷盗婴儿的情节与森达克儿时记忆中一起轰动世界的绑架案有关 。 1932年3月1日晚 , 第一个飞越大西洋的美国著名飞行员林德伯格20个月大的婴儿被人通过一架梯子从窗户里偷走了 。 4岁的森达克从广播中听到这起案件时 , 意识到父母也有可能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 无论其家境是显赫还是清贫 。 因年幼加上病弱无助 , 同样受到死亡威胁 , 森达克便产生了强烈共情 , 哀叹自己的处境竟与被盗婴儿相差无几 。 对死亡充满恐惧的森达克在婴儿身上寄托了生的希望 。 但71天后 , 不幸的婴儿被抛尸野外 , 这个惨剧给幼儿时期的森达克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心因性创伤 , 对死亡的恐惧一直存留于森达克的精神底层 。 他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情感代入其中 , 不愿让林德伯格的婴儿悲惨死去 , 最终于将近半个世纪后 , 在绘本中让爱达找到了自己的妹妹 , 尝试着以此疗治自己这49年间一直难以愈合的心因性创伤 , 一如其在《森达克的绘本论》一书中所表示的那样:“这部作品把我从林德伯格事件中解放了出来 。 在书里我就是林德伯格的婴儿 , 姐姐救了我 。 ”其实 , 这段源自儿时记忆的话语也算是心理学意义上的病理自述 , 显现出自述者最终实现了自我救赎 , 更是为诸多同样遭遇者提供了一种具有积极意义的出路 。
当然 , 该作品中的很多其他情节和构图也是来自森达克儿时记忆 , 比如爱达穿上黄色雨衣的情节来自他看过的屠苏《穿着巨大黄色雨衣的少女的书》;回家路上碰到的五只蝴蝶则是因为1934年在加拿大诞生了世界首例成功存活的五胞胎 。 由此可见 , 森达克把童年时让其恐惧、让其好奇、让其憧憬的诸多记忆都巧妙地编织进了这个故事 。 森达克曾表示 , “我要让莫扎特守护这些角色们” , 这就是绘本中爱达抱着妹妹回家时看到莫扎特在河对岸弹琴的缘由 , 而森达克最爱的就是莫扎特的音乐 。
大江健三郎与森达克绘本的邂逅
长篇小说《被偷换的孩子》的创作契机 , 则是大江健三郎的妻兄、著名导演伊丹十三为抗议无良媒体而于1997年跳楼自杀事件 。 此事对于大江的震撼绝不亚于当年儿子大江光出生时头部生有肉瘤所带来的冲击 。 对于大江而言 , 伊丹十三不仅仅是妻兄 , 更是从少年时代便相识相知、相互理解和信任的亲密朋友 , 却在其艺术生涯的鼎盛时期被日本黑暴势力和无良媒体所吞噬 。 他的突然离世为大江及其家人带来了难以名状的痛苦和困惑 , 就像森达克始终要让弱小的婴儿得到拯救一样 , 大江同样要让妻兄和老友伊丹十三获得拯救和永生 。 如果说这两者间有什么不同的话 , 那就是森达克用绘画的艺术形式来表现40多年的思索:“拯救孩子!” , 大江则借用绘本《在那遥远的地方》 , 以其擅长的小说写作这种艺术手法 , 写出“忘却死去的人们吧 , 连同活着的人们也一并忘却 。 只将你们的心扉 , 向尚未出生的孩子们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