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红楼梦:大厦将倾,贾府这三位女性最清醒( 二 )


即使到了凤姐身边,她也不是为了像有些人那样狐假虎威——比如说有了个差事就得意洋洋“骑着大叫驴”招摇过市的贾芹(第二十四回)(顺便说一句,同样是从凤姐那里得了差事,贾芹贾芸所作所为对比如此鲜明,怪不得小红和贾芸是一对)——而是为了“学些眉眼高低,出入上下”(第二十七回),说白了是改变生存层次、扩大眼界范围,寻找更大的“大跳槽”机遇。
这就是林红玉。地位决定了她不可能像秦可卿那样做出一些有规范性、操作性的谋划,但是仅仅站在自己这个角度,她已经想出了很多很好、有实践性的办法,并且付诸操作了——不断地寻觅机遇,不断地抢抓机遇,连续的优化层次,连续的全力跳跃,从贾府内的“小跳槽”到摆脱贾府(这是袭人晴雯她们无论如何不能理解的)的“大跳槽”,最终完成了个人生活的转换和调整,远离了危机,赢得了婚姻的美满、自立的实现。
贾惜春是贾府“四春”中存在感相对比较低的一位,但是也是具有独特鲜明性格的一位。她不像元春那样陷在宫廷生活斗争之中不能自拔,也不像迎春那样懦弱无能、麻木不仁,她也不可能像探春那样有理想、有能力,企图解决问题。她图的是在一个小环境中实现自己的妥帖与安全。
妙玉#红楼梦:大厦将倾,贾府这三位女性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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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身份和性格决定了她既不能有秦可卿那样的深谋远虑,也不能像林红玉那样活力迸发——她通身上下是没有烟火气的清灰冷灶,除了刘姥姥出洋相那一段“揉揉肠子”(第四十回),我们几乎没见她正式笑过(每每“冷笑”除外)。语言也极少,即使是在大观园众人参与、热情洋溢的海棠社成立庆典上,连迎春都积极发言(那一段是全书里“二木头”发言最多最集中的桥段)的气氛中,她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表达,全书中唯一的诗作还是元春省亲时的应景之作。
从第七回“送宫花”开始,玩笑之间她已经若隐若现地表达了“出家”的念头。直到抄检大观园后那一大段全书中唯一的长篇演说,集中表达了她的心境。那“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言辞、“百折不回的廉介孤独僻性”、“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的极端表述,往往为论者诟病——其实我们细想想,那后面无非是一个弱女子在大厦将倾时无能为力,“只有躲是非的”内心世界的无可奈何。(第七十四回)
有了“勘破三春景不长”的心思,难在付诸“缁衣顿改昔年妆”的实践。一个自幼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绣户侯门女”,要一下子“独卧青灯古佛旁”(第五回),这个难度我们完全可以扪心自问一下。
思及此处,不由得想起余秋雨先生在《庙宇》中写弘一大师的几句话,仿佛可以与四姑娘异曲同工一下——“突然晴天霹雳,一代俊彦转眼变为苦行佛陀。娇妻幼子,弃之不见,琴弦俱断,彩色尽倾,只换得芒鞋破钵、黄卷青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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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惜春做到了。她不留恋,也不执念于贾府的富贵荣华,更不会以为“铁富贵终身铸定”(京剧《锁麟囊》)——像诸如宝玉臆想的“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第六十二回)。在她眼里,贾府的生活就是虚幻,就是那幅她永远没有画完的大观园图。对其中的小小实惠,有的人会留恋,有的则是向往,但擅长围棋的惜春,深深懂得“舍小子、顾大子”的道理——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要紧。
同样的围棋棋友,她与妙玉又不同。只是因为“自幼多病”,才不得不“带发修行”的妙玉(第十七回),出家多年,却是“虽然洁净,毕竟尘缘未断”(第八十七回)——不仅有对“贫婆子”(第四十一回)刘姥姥的洁癖嫌弃,更有与贵公子贾宝玉的暧昧情思,放不下、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