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凤凰的梅:雪香·梅香·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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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幼时每年过年之前,隔壁巷子前兵房弄的一个老人,为了采光方便,总是把他低矮的小屋的木门打开,在严寒中就着透进来的天光,为春节玩灯的纸扎工艺上色,在完成这最后一道工序后,便可以拿去参加灯会了。他家的木门打开后,同这地方的风俗一样,还设置有一道“腰门”,所谓腰门,就是齐人腰高的一道矮门,为了防止鸡狗等小动物的出入,也是防止小孩往外跑的一种设施。有一次,我趴在他的腰门上看他画得入神。只见他裤裆前拢着一个竹烘笼,清鼻涕简直要掉下来了,沾上红颜色的画笔却在纸糊的灯笼上点出一些好看的花朵。老人家知道又是我来看他画画了,头也不回得意地说:“知道吗?红梅是我的拿手活呢!”
我情不自禁地说,“好看!”
他仍旧头也不回地说:“天王庙去!那里有很多好看的梅花!”
【 红梅!凤凰的梅:雪香·梅香·墨香】什么时候,过年的灯会没有了,老头也没有了。但是每当我看见梅花的时候,就想起这个叫“谭伯”的人。想除夕夜那些纸扎的鱼龙花瓶光怪陆离的各式各样的灯笼,想闪烁在灯火里的人们的笑脸,想那个腰门后在天寒地冻中拿着画笔的老人。
最早一次同一帮朋友去天王庙看梅花,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冬天,凤凰城里的天王庙,同小城一样一片洁白,好几年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雪了。我兴之所至,踏着吱吱发响的白雪,一早去往天王庙寻梅。庙里有数十丛梅花,满树满枝开得重重叠叠。本来应该是十分恣肆,却被大雪压得喘不过气来,它们时不时愤怒般挣扎起身子,哗啦啦一片响声,把大堆的积雪,抖落在小路上。我看到雪中露出来的那一朵朵嫣红的小花,在朝阳中闪光。梅的凛冽的暗香突然从雪的崩落中冲出,我的心头似乎漾起小提琴的奏鸣,实际上正是万籁俱寂的情状,无非是这雪梅给我带来的幻觉罢了。
忽听得远处有些踟躅的声响,或是不想踏破这琼瑶般的世界的小心吧!只见另一条小道上过来了一位长者,这么早一人上山,定是一位妙人!来人一袭灰色长大衣,一条红围巾围在脖子上,一头搭在身后,一头挂在胸前,庄重而稳健。他走走停停,待走到近处,这才看清了呢帽下的一张脸,白皙而清矍。“裴校长!”我急切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他一见是我这个忘年交,就说了一句:更有早行人!
他在新中国成立前就是商会办的私立学校的校长,年轻有为,学问深厚,涵养极好,内敛而不张扬。新中国成立后仍然当一个小学的校长,我曾听过他的一次即兴演讲,面对外地来交流的团队,张口就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滔滔的话语惊得一片鸦雀无声。多少场政治运动他可以说是时时站在悬崖边上的呀,但因他慎之又慎,仅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在腊尔山干校捡了几年猪粪。我看他在默默地赏梅,不好意思问他一个盘亘在心中的老问题:大家都说为什么他捡粪也穿得这般整洁?他则向我轻轻地挥了挥手,生怕声响会惊落那一树树的银妆,折身穿过梅丛,静静地消失在凛冽的冷香中。我忽然记起一句宋诗: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他会停留在哪棵梅花下呢?
新世纪之初,我也开始攻画红梅,除了去家乡的天王庙,还去杭州的十里梅岭熏陶过好几次,希图将这满纸墨香,化作醉人的梅香。可惜的是,“我报路长嗟日暮”,什么时候,我也可以象谭伯对自己所创造的梅花那么自信?有一年的立春早,寒雪天气中,正作画时,忽然诗兴大发,得如梦令小词一首,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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