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胜:家住“四合院”( 二 )


【|王兆胜:家住“四合院”】儿子主要在此度过童年 。 他在小院对面的幼儿园呆了两年 。 他的欢笑、歌声、哭闹甚至顽皮的表情 , 都留在这里 。 儿子从小长得可爱 , 颇爱读书、画画、唱歌 。 他常常一大早自己搬个小板凳 , 穿一件绛紫色背心坐在门口的藤萝架下静静看书 , 专心程度令人诧异 。 不时招来哥哥、叔叔、阿姨、老爷爷和老奶奶围观 , 还引逗他背诵古典诗词 , 人们往往为其超强的记忆力征服 , 并发出啧啧感叹和赞叹之声 。
这个小院充满温暖和美好 。 大家做了好吃的 , 相互赠送 , 一为孩子 , 二为那份难得的缘分 。 有时 , 遇到急事 , 邻居都会主动帮忙接送孩子 , 帮着代管孩子 。 晚饭后 , 孩子们一起玩耍 , 大人就会坐在院子里拿着大蒲扇乘凉 , 天南海北神聊 , 没任何生分 , 仿佛是一家人 。 小坤一家人在四合院中最多 , 他们纯朴善良 , 前后院对其评价都很高 。 那时 , 小坤的父母是商店售货员 , 站柜台很辛苦 , 回来总喊腿累得受不了 。 大宝妈与我们同一个单位 , 有一副古道热肠 , 与妻子来往最多 , 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 。 冀续的父母人高马大 , 虽是普通工人 , 但特重视孩子的学习 , 对知识分子充满敬意 。 知道我是博士 , 冀续的父亲总愿问这问那 , 态度谦和而诚恳 , 虽非知识分子但却温文尔雅 。 前几年 , 他还给我家打来电话 , 二十年不见 , 我们的谈话仍然亲切自然 。 我还是称冀续的父亲为老冀 , 他一如既往称我为小王 , 现在我们都六十岁左右 , 曾在一个院里的友情还可以这样继续 。
我与左右两家接触不多 , 但有一事至今难忘 。 东边隔壁住的是我院文学所的一位段先生 , 据说他在别处有房 , 平时很少住这院 , 只偶尔过来看看 。 一次 , 我在赶写一本书 , 因一间房子非常拥挤 , 又有孩子闹腾 , 就向段先生提出 , 能不能让我在他闲着的房间写作?开始 , 我没把握 , 几经犹豫 , 还是硬着头皮提出 。 没想到外表严肃的他 , 竟然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 我将他房间的杂物拾掇一下 , 腾出一定空间 , 虽无炉火 , 但心中异常温暖 。 那个冬天 , 我吃过饭 , 就打开段先生的门 , 将自己关在里面安心写书 , 直到快速、圆满完成任务 。 我与段先生原不认识 , 交流更少 , 我甚至没提给他房租 , 连包茶也没表示 , 但他从无怨言 , 这让我看到普通人与众不同的灵魂 , 这让我心存感念 。
那时年轻 , 我特喜欢锻炼 。 每天早晨 , 我就顺着周边的胡同跑步 , 有时还跑到贡院去 。 快回家时 , 我就放下脚步在胡同里转悠 , 快意欣赏景致:长长的曲折的胡同里藏着好多好看的四合院大门 , 胡同口的每一棵古树都颇有阅历 , 早起打太极拳的老人精神矍铄 , 清爽的风与湛蓝湛蓝的天让人心旷神怡 , 训练有素的鸽子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
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仿佛是守卫 , 日夜守护我们平安 , 但我们很少琢磨也不理解它的心情 。 秋来了 , 树叶飘洒一地 , 跟着风不停地旋转 , 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感觉;大雪过后 , 寒风刺骨 , 我们都将自己藏在家里 , 它赤裸的身躯仍不屈地伸向天空;夜深人静 , 我们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 却能听到大树枯枝在彻骨寒风中发出让人难眠的啸叫 。
如今 , 住在这个四合院的人早已各奔东西 , 像鸟儿一样飞散 。 而那个美好的院落也被拆除 , 化为乌有 , 只留下无尽的回忆 , 给后人追梦 。
曾住过的四合院 , 一个托起幸福美好人生的小家 , 是不是将我们的心田也当成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