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墙头记( 二 )


在城里 , 关门闭户惯了 , 我其实很不习惯隔着墙头说话 , 怪怪的 , 心里也不安定 。 我试图增加墙头的高度 , 以增加私密度 , 便摆了几盆花上去 。 谁想 , 墙头日光太强 , 两天没来 , 那花就干的快要死了 , 而我又不能天天住在这里浇水 , 只好把它们请下墙头 。
光溜溜的墙头成为心里的一道梗 , 直到有天 , 看到三两只麻雀落在上面 , 分明也是一道风景 , 不免心动 。 麻雀尾巴灵动 , 指向秒变 , 瞅冷子来个俯冲 , 落到满水的荷花桶沿上喝水 , 又是美好的一幕 , 我想用手机拍下 , 开门一瞬 , 它们弹飞而去 , 只余扑楞楞的余音在耳边 。 好吧 , 墙头是它们的了 。 有时也有别的小鸟来 , 在墙头上跳动着观察动静 , 感觉是安全的 , 便扑下来吃几口草莓 。 由是我想 , 冬天时 , 一定在墙头给它们撒些吃的 。
我搬来三个月 , 端午节之后不久 , 房东的母亲过世了 , 我不曾隔着墙头看到她 , 但我时常看到她坐在小巷头上一面房山墙下 , 与她的邻居一起乘凉 , 那是一个九十岁的老阿姨 , 她们相伴回家 , 就从我门前过 。 她死的头一天下午 , 还在房山头那坐了半天呢 。
自此 , 墙头的另一面就沉寂了 , 我只看到一个丝瓜架的上半部分 , 绿叶满满 , 黄花朵朵 。 过了些日子去小院 , 墙头那边突然有人问:“今儿来家了?”哦 , 是房东 , 他说回来摘云豆 。 我们谁都没停下手里的活 , 聊了几句 。 问他空房子怎么办 , 出租吗?他说三年后再说 。 兄弟俩都是孝子呢 。 此后 , 老人家的院门一直挂着锁 , 门边还立着一枝端午节的艾蒿 , 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出门了 , 很快回来 。 艾蒿一直立到冬天 , 才不知哪天消失了 。 今年清明节那天 , 我来小院 , 见老人的院门开了 , 她大儿子面向空屋坐在院里 , 沉默着 , 直到傍晚我离开 , 他仍坐在那里 。 因为疫情和护林防火的双重管控 , 谁都不能去墓地 , 这是他祭奠母亲的方式了 。
那个九十岁的老阿姨 , 仍然每天去房山墙那坐着 , 虽有别的邻居一起闲聊 , 可我替她觉得孤单 。 她的门前有一蓬栀子花 , 因为冬天受了冻 , 花开的不好 , 那时她让我摘两朵 , 用水生着闻香味 , 我不忍 , 说等开多了再摘 , 谁想雨太多 , 很快一个花也不见了 。 一天 , 老阿姨端来两盆栀子花苗送我 , 是她自己压枝成活的 , 她不知我名字 , 在大门外喊了半天 , 我也不知是找我 , 是邻居大姐替她来拍的门 。 如果老阿姨近在隔壁 , 这两盆花苗就会从墙头上过来 , 多方便 。
忽觉 , 墙头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 可看 , 可用 , 可忆 , 我来去匆匆 , 大概辜负了许多纯朴的时光和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
【|青未了/墙头记】壹点号 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