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3尺的腊月,我大姨家里却是热火朝天,大姨夫坐在桌前和乡亲们打麻将 , 旁边围了一群看客 。那时9岁的我和表姐在一边嗑爪籽 。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闯进来一个中年人 , 他30来岁 , 笑嘻嘻的样子 。
大家一看,“这不是修鞋的小郭吗?”“你不修鞋跑这来干嘛?”大家一边问 , 一边拿他逗趣 。
“家里揭不开锅了,大伙帮帮忙吧!”小郭讪笑着,指了指手上的袋子 。
都断粮了还生三个孩子……你一个南方人跑到我们北方来挨饿,图个啥呀?……修鞋的时候 , 朝鞋帮上使劲咬几口就不饿了 , 还筋道还有肉的香味呢……大家七嘴八舌地嘲笑他 。
大姨夫一边打扑克 , 一边静静地注视着小郭,小郭见大伙人多嘴杂、不说好话 , 没人愿意帮助,就要转身出门,这时大姨夫喊住了他 。
大姨夫麻利地从炕上跳到地下,扒开小郭的袋子看,能装50斤白面的布袋子里装了一少半的玉米粒,上面有一个小布袋里面有5、6斤大米 。
“你等着” , 大姨夫说完,去院子里的小仓库中端出一瓷盆大米,正要倒给小郭,我15岁的表姐一把抢过去说:不过年、不过节、不来客的时候,咱家都舍不得吃米,你倒是大方 , 给外人吃!
大姨夫眼珠子一瞪 , 说:小孩少管大人事,这个家我说了算,然后抢过小郭的米袋子,把大米倒进去,然后告诉小郭,我家的玉米都在苞米楼子上,还没脱粒 , 你随便拿!然后接着打扑克 。
大家都让表姐看着小郭拿玉米 , 表姐只顾着低头生气不肯出门 , 大姨夫说:看什么看,大米不多,玉米倒是富富有余,小郭拿的玉米再多也“闪不了腰,岔不了气 。”
我悄悄地走到玉米堆前,看见小郭排兵布阵一般,最大量地把玉米棒子塞进袋子里,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布条子,扎紧袋口,左肩扛着鼓鼓的玉米袋子,右手拎着半袋子的米,心满意足地走了 。
屋子里,人们议论纷纷,说小郭心里没数,活该受罪,为了要儿子,结果生下3个孩子;为了躲过计划生育罚款,一家人千里迢迢跑到外地,一个人靠修鞋怎么养得起5口人?他做的活不好,钱也不少要 , 不是皮鞋,有几个人用得着他?帮急不帮穷,如果对他好脸色,他就会经常“登门拜访” 。
大姨夫说:三穷三富过到老,三里五村的 , 谁也保不齐求到谁头上,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 。
果然,后果小郭又来大姨家要过几次米,每次大姨两口子都是把平时舍不得吃的大米、白面分给他几碗,然后玉米给他装满 。
后来,小郭还来给孩子借学费,好几次,大姨两口子都掏出自己仅有的一点积蓄递给小郭,还说:让孩子念书是好事,不用着急还钱 。
不知不觉间 , 小郭早已经和我大姨夫成了“亲兄弟”,比对我家还亲,惹得我妈都忌妒:这么多年,你对他们的照顾比亲妹妹都好 。
这时候,大姨总会说:你家又不缺吃少穿的,小郭两口子不容易,帮他们一把 , 看着他们遭罪 , 我心里也不好受 。
谁都没想到,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 , 后来小郭的3个孩子都考上了名牌大学,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
孩子们接小郭两口子去大城市享福,两口子闲不住,就开商店 。每年腊月小郭两口子都提着贵重的礼品来我大姨家走“亲戚”,有时还带着他们的儿孙 。
有一年,在打稻机前干活时,机器顺着衣服袖子一下子就把大姨夫的整条右胳膊绞进去了,拔出来时 , 大姨夫的右臂骨折,右手的筋都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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