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塘浮生|小说《莲塘浮生》连载（76）媒人帮由刷骗来个黄花闺女( 二 )

啊，不是不是。千万别去想一夕改变命运的奇迹，那是懒人的白日梦。
但雷氏嫁给由刷，的确从畲乡给甘蔗的穷鬼程由刷带来了一股清新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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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上面那句“程由刷很快就要苦尽甜来”，其中的“很快”其实也没那么快啦。人生不满百年，十年也是快，二十年也是快，三十年也不慢。人活过半百之后，就会觉得，几十年都只是一眨眼的事。
而此时此刻，哦不，是彼时彼刻，1920年的2月，雷氏刚嫁给由刷时，却有一番折腾。
她觉得自己被骗了。
被谁骗？被媒人骗。
嘿嘿嘿，没听说过吗？“媒人的嘴，骗人的鬼”。本銎、由刷父子找的这个媒人，是甘蔗有名的“讲脬讨食”的角色。讲脬讨食，意思是靠讲大话维持生计。福州方言“讲脬”跟西南方言“他很脬”很相似，都是指大话连篇，信口雌黄。
当然也不能全面撒谎，得掺点真的。
比如，媒人说由刷有大宅，真的；由刷家徒四壁，没说。
又说由刷有地，真的；有30亩地，假的，实际上由刷只有不到3亩地。
又说由刷无父母无兄弟，真的。诶，这一条还真是杠杠的。没有公公婆婆碍事，雷氏不需要面对风谲云诡的婆媳关系；没有大伯子小叔子分家产，所有的家产都独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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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媒人的嘴，骗人的鬼。）
还有一条很真很真，就是，由刷真的拿出了25块大洋呢。实际上，这25块钱，并不是全给了雷氏家，媒人自己得赚一点对吧？赚多少？由刷不知道。当初由刷的父亲本銎委托这媒人的时候，说的是，给她25块大洋，你趁（赚）偌夥（多少）钱看你自家本事，总俪（总要）替我囝（儿子）讨蜀只（一个）新妇转来就是。这25块钱，包括了聘礼、以及租花轿接新娘、媒人酬劳等一应费用。
看官或问，本銎和由刷，就不怕媒人为了自己多赚一点，克扣女方吗？不怕不怕，反正领一个大活人回来就行，怎么克扣、赚多赚少，都是媒人的事。雷氏家境小康，指的是在偏远的霍口山区小康。千百年来，中国农民总是比较缺现金。所以，媒人给了雷氏父母24块钱还是20块钱，真金白银的感觉总还是很扎实的。
还有一条是真的。媒人拿了由刷的生辰八字去霍口，雷氏的父亲请算命先生给合了合、算了算。算出来的结果是，雷氏跟由刷
属相“相合不冲”，“天合地合”，属于尽善尽美的婚配，是儿孙满堂的婚配，是会荫蔽子孙的婚配。
就这么定了！
现在有句话说，每个女孩的心中，都有过一个公主梦，在那个梦里她嫁给一个英俊的王子。100年前，罗源县霍口乡的畲族少女雷氏，也有一个公主梦。她的梦里，英俊的王子就在福州城，她要嫁到福州城，做一个城里小姐，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福州王子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却等来一个福州乡下甘蔗镇的程由刷。
梦与现实的差距这么大，雷氏怎么就心甘情愿呢？其实，就算是现如今，做过公主梦的女孩子，哪一个真的死心眼到非英俊王子不嫁呢？我在前面说过，想嫁到北京去而不成的姑娘，嫁到河北廊坊也算蹭了个北京的边儿呢。所以，当雷氏听说父母做主要把她嫁到甘蔗去，她心里虽然很失落，却还是安慰自己，甘蔗离福州不远了。
再说了，她就算接受不了又能怎么样？一百年前的中国农村女性，跟一千年前的中国女性一样，对父母决定把她嫁到哪里、嫁给谁，她根本就无权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