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像纷纷而落的飘雪( 二 ) 沈宏

他的打扮与他手腕上的手表一样时尚
他问：能立等可取吗
钟表匠从老花镜里斜出眼来
头摇得像拨郎鼓似的
说：不行，不行，哪有这么快的
转眼间，我看见年轻人穿过了马路
像风一样吹散了他的影子
青团
小时候，看母亲做青团
我知道春天到了
母亲最喜欢吃团子了，嘴里嚼一个
手里拿一个，竹篮子里
还要放几个
长大后，才知道
母亲竹篮子里放着的青团
不是自己吃的
而是带给高桥头，油菜地里
长眠着的奶奶吃的
现在，看妻子做青团
我知道清明节快到了
母亲一定等着，吃她儿媳做的青团
到了那一天，我们会上山
多带几个给她
守夜
星辰消逝了。与我谈了一夜的那个人
也离开了。我守不住今夜
也守不住一个人的魂灵
我宁可忍受蚊子的叮咬。忍受
午夜两点时极度的困盹——
一个讲故事的人，他躺着的躯体
如此空虚，悲悯，但又栩栩如生
像飘怱不定的烛光一样
缭绕的青烟，让一个人的无眠
在分分秒秒里闪过画面。
而灵堂之外
天空己变得安详，神明
修枝的下午
冬日的下午，修枝的"吱嘎"声
高过鸟儿们的翠鸣
锃亮的锯子吐着木屑
像纷纷而落的飘雪
树下的一位老人
弯腰拾掇落下的枝桠
之后，树上的老人小心地从梯子上走下来
两人凑近在一起
互相点火，抽烟
歇息间，他们抬头仰望那棵树
都愣了一下
仿佛这树不是之前的那棵树了
那么瘦骨嶙峋，那么孤寂
而地上带霜的枯枝败叶
就像是
从他们头上修剪下来的白发
在雪地上画画
在雪地上画画
它比一张白纸更大，更厚，更沉
笔是一根枯枝，雪成了变黑的墨水
你先画一个圈
里面再画上眼睛，鼻子，嘴巴
然后，再画上身体、手和脚
你望着她，她也望着你
你对着她笑，她也对着你笑
她多么像远处嬉闹声中堆起的雪人
但她又是如此不同
她是仰躺在大地上的雪人
此刻，你要画上：风雪帽、围巾、手套
还要给她戴上口罩
你对着她说：这样暖和吗
这时，起风了
雪块从树枝上不时地摔落下来
你冻得彤红的手
无力弹去她身上，千疮百孔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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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麦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