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庆儿》by 菟 |胡生|牡丹|麒麟|文言文

书鱼联文
第66场
不可道
妖魔鬼怪快离开
书鱼联文第66期-盲选-A4
庆儿
by 菟
限定词：凤凰，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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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有明生者，擅画，尤工花草，分染艳花群蝶争扑，勾描衰草孤蛩哀鸣。然性偏僻，不合意者虽千金不置一笔，故落拓潦倒。幸得友人胡氏供济。每自友人处挈囊晚归，立以米蔬换朱砂石青，惟不舍酒。
某日，与同好冶游失期，误入一废园，见白玉雕栏内一本神品牡丹，红颜矜妆，秾芳无匹，鲜房嫩蕊，娇娆万端。明生无酒而沾醉，醺醺然凭栏而卧。日晡众人寻至，见生尤自喃喃。生招手唤众人观花，众谓只颓垣败井。生回顾，牡丹无踪，但荒草萋离，始知怪异。
生珍馔罢咽，金樽懒尝，与众分别后，中夜又至废园。月影笼名花如故。生方欲言，云移月黯，花形顿销。生怅然间，见花隐处雾雾霭霭，少顷，灿灿现一佳人，容华绝代，粲然一笑，妍极痴绝。女翩然至生前，曰：“妾乃牡丹所化，小字庆儿，乞君妙手，为我筑丹青小室。 ”生奇曰：“卿已入仙界，何患无居？”女叹云：“君有所不知。平泉木石，仅及其身。妾于人世迁延五百载，虽得仙缘，亦不免枝损叶脱，惟余地下寥寥根本，无奈缚于园中。今日遇君，见君异相，勉力相见一叙，但求托身尺牍，易花魂为画魂。若得安宅，愿与君永为燕好。 ”生默然片刻，急走。女诧曰：“君竟不怜我？”生疑惑，俄而笑曰：“卿勿忧。取纸笔即来。 ”
自此，明生宿园中不出，胡生每日亲送酒食。冬至，雪彻夜，胡生天未明即拥毡提壶而来，骇然目睹白地殷红片片，明生伏地掘穴，割掌滴血以入。见胡生，遽起而执之，以石棱破其指，鲜血迸流，一落地即没入穴底木根，若鲸吸长川。胡生疑其为妖魅所迷，拔佩剑欲斩草，明生怒曰：“因吾尚不可死，故借汝一用，何以如此计较？”言未已，平地生花，灼灼耀目，片刻化一红衣姝丽，顾盼风流，捧明生左掌轻呵，创口立愈。胡生瞠目，懵怔时，女子款摆上前，托胡生手，抚其伤指，瞬息血住痕消。女顾明生，嫣然道：“妾畏寒，幸有哥哥救我。 ”复睇胡生，且嗔且喜，谑曰：“汝当常来，可保明哥哥无恙。 ”明生解暖裘披于女身，向胡生曰：“此即庆儿。 ”胡生讷讷不能言。及三人饮酒尽，胡生踏暮色而出，于园门外伫立良久，继而咂指，且笑且吁，渐行渐远。
明生日夜作画，总三百六十日，形骸如土木，然精神奕奕。是日，引胡生至轩阁，以一长卷示之，巧密精细，包罗万象，非人言可道，非人力可为。胡生观之，亦欣慰，亦愁惧，不觉垂泪，忽而眼前骤亮，满室融光。庆儿婀娜而来，乍见画卷便拍手顿足，旋即呜呜咽咽，半晌方拭泪息声，忻然开颜道：“妾得所矣。 ”又目胡生曰：“君知命，望珍重。 ”言毕，携明生共入图，或云或水，或山林或市井，只在其中矣。
又：胡生依二人所嘱，秘藏此卷。其后三十年，胡生督抚海疆，寇势大，遂破家纾难以壮军心，尽灭寇。上京途中舟倾，妻子亡故，旧人惟余己身，旧物惟余此画。又二年，为权臣所忌，罗织构陷，凤凰在笯，麒麟陷狩，终至籍没。是夜，胡生启封视图，山河苍茫，杳无人迹，喟然叹曰：“今日一别，永无相见。 ”倏忽红影闪动，一株老梅后，庆儿跃出，摇落簌簌白雪。庆儿以指搔颌，嘻笑曰：“胡生生胡矣。 ”树下，明生举杯相邀。此情此景，恰如初见。抄家兵士破门入，人声消匿，几上一空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