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才懂得:曾经认定的牵绊竟是那万般的温柔 。当一切物是人非,当时间用它特有的手法对人施咒惩罚时,我除却回忆就只剩下眼泪 。
妈妈,还记得我刚出生是的那张照片么?那时的我皮肤皱皱的,眼睛也没有张开,身体微微的发红,很丑,而旁边是您喜极而泣憔悴的面容 。那时的我安然依偎在您的怀里,微张着嘴,轻打着酣,一付悠然自得的神情 。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的欣悦,呼吸的美妙 。每每看到这儿后,您便会说我:是从您身上掉下的肉 。
虽然我今生都无法体会那种痛楚,但我能想象那把灵魂一分为二的艰难 。就象现在,当病魔带走你的同时一并揉碎了我的心 。
爸爸说,在我为求学远离家乡的时候,您最喜欢的做的就是把我从小到大的照片一字排开,从‘百日’‘一周岁’‘第一次叫妈妈’‘第一次站起来走路的样子’‘第一天斜挎着背包站在幼儿园门口’ 。
如数家珍的轻拂着,细细端详,一一贴在胸口,历树着儿子成长的足迹 。回想着我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长高长大,再默默的微笑着抹去眼泪 。
我忘不了:忘不了第一次学自行车摔伤了膝盖时,哭着找到您,您故作生气的对我说:‘一个男子汉哭什么鼻子’然后俯下身轻柔的帮我处理伤口;忘不了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孩后,我吱呜着向您述说,您微笑着告诉我说要大胆追求,但也不要偏废了学业;忘不了曾经为了满足自己小小的虚荣开口向您要WALKMAN并谎称学习之用时,您毫不犹豫的拿出了一个月的奖金买了当时最好的一种给我;也忘不了曾经信誓旦旦要提前毕业的我大三时参加法硕考试,以几分之差与机会失之交臂,您拍着我的肩膀告戒我不要灰心咱们可以从头再来 。可如今少了那份嗔怪,少了那份鼓励,少了那份信任,少了那份支持,再也没有人在你身边絮絮叨叨,再也不会有人跟你为一点小事争论不休时,生活却被添满寂寞的灰色 。
我最难以忘记的是当接到您因癌症入院通知时候的情形,手中的电话倏然落地,嘴里哽咽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隐隐是一种苦涩,一阵绞痛,脑子里是空白 。我的天似乎崩塌了 。
我从记忆深处努力搜寻着您的样子,却无法忆起您的笑颜 。妈妈,你知道么?那第一夜是我一生中最最难熬的时间 。
当我走在空旷的走廊里,倾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时的那份孤独落寞;当我透过观察室的玻璃窗,凝视被病魔折磨的已不是我所熟悉的您的面容时,我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揪到了一起;您用力的摆出一付略带艰难笑容,而我却已经泪流满面 。有一种痛无法言表,当至亲的人倍受煎熬,你却除了流泪什么都分担不了 。
我在阴冷的走廊里走来走去,用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甚至躲进电梯,在超重和失重间寻找平衡 。我害怕,害怕听到调试器械的声音,害怕医生护士匆匆的脚步,害怕医院里肃穆的白色,害怕周围充斥着的消毒水的味道 。
3月1日,我到保定协和医院的第二个星期,也是2005年的第一场雨 。透过玻璃窗模糊的看到枯枝上拱出了新绿,我平静的在死亡通知单上签署了我的姓名 。
面对现实我惟有接受,转身的瞬间泪水决堤般涌出 。窗台边日前带来的百合业已枯萎,一个生命就如此这般悄然而逝 。
或许我是幸运的,至少陪您走过了生命的禁区,用短暂的树日去尽力偿还我一生还不尽“债”但我又是不幸的,因为我目睹了一朵生命之花从凋谢至枯萎的全部,目睹了那用辛苦所交换的“幸福”的代价 。静静的坐在您曾躺过的床畔,捧起枕头来贪婪的嗅着您残留的发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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