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圈|他的变化 从有了女儿开始

社交圈|他的变化 从有了女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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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少年 , 长成今时的中年 , 我们看过太多人 , 把一切都看得理所当然 。 胡续冬从那个时代走来 , 他本可以抖落身上的风尘 , 走向“光可鉴人”的人生 , 但他没有 。 他突然去世的消息传开后 , 朋友圈满屏哀悼 , 有个朋友说:“他照亮了许多人的青春 。 ”是的 , 他曾是那道光 , 以他的深情 , 以他眼睛朝下看到的众生 , 抚慰过我们的灵魂 。]
一个人离开世界的方式有很多种 。 一贯嬉笑怒骂的胡子 , 偏偏以最意外的方式离去 。
认识胡续冬是通过他的妻子阿子 。 我和阿子都是贵阳人 , 而胡子作为贵阳女婿 , 写过很多贵阳的美食 , 他在专栏里把我们描述为“头脑简单、消化系统发达”的同类 , 简单说来 , 都是爱吃又爱做饭的西南人 。
2007年春节 , 胡子跟阿子回贵阳探亲 , 正好我也在 , 几个吃货约着一起游荡贵阳的黔灵公园和青岩古镇 , 一路扫荡美食 。
爬黔灵山途中 , 见一个挑着烤豆腐干的小贩下山 , 胡子土匪一样大喝一声 , 小贩赶紧停下来 。 胡子笑嘻嘻奔过去 , 我们几个就缩在狭窄的山路过道上 , 蹲着等豆腐干烤好 , 沾点辣椒面 , 吃得龇牙咧嘴 。 遇到有人经过 , 都得齐刷刷站起来让路 。
到了青岩 , 我们一路聊着当年姜文在这儿拍的电影《寻枪》 , 吃着青岩猪脚和鸡辣角 , 调侃被过度开发的小镇 。 在路边地摊上见到一个卖卷烟的 , 胡子赶紧买了点上 , 被劣质烟叶呛得一阵猛咳 。 见到一家卖核桃糖的 , 几个染着黄发穿着红背心的小哥抡着大砍刀正在砍核桃糖 , 胡子的恶趣味就像被点燃了 , 冲上去就问:“哥们儿 , 你们几个是洪兴帮啊?”
如今想起来的这些细节 , 都是关于胡子吃的片段 , 但似乎又成了胡子在我心里闪光的全部 。
他是一个把北大副教授、学院派、诗人等诸多身份忘在脑后 , 以肆意盎然的生命力踊跃在朋友中间的人 。 他身上的匪气、江湖气 , 跟他的才情交织在一起 。 他说话总是没正经 , 挑战权威 , 用段子消解严肃 , 用痞气嫁接诗意 。
十多年前的胡子 , 热衷参与各种饭局 , 但凡从北京到上海 , 总会拉上大家一起聚 。 在我参与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大型饭局上 , 他都是场上唯一的焦点 。
他是一个内存极其庞大的连接器 , 像是谁都认识 。 只要有他在 , 饭局上永远热闹 , 他总是接得住不同社交圈的话题和隐秘八卦 。 一个痞里痞气的小个子诗人 , 用流利的京片子快意胡侃 , 无所不知 , 或许是那些年很多一面之缘的朋友们最深的印象 。
胡子与阿子的日常交流 , 说的是普通话 。 因为我是贵阳人 , 他以贵阳女婿的身份跟我对话时 , 很奇怪地用了重庆话 。 那些年 , 我听他用重庆话说过幼年时在重庆乡下的往事 , 巴西的生活 , 诗坛的八卦 , 以及与阿子相恋的浪漫过程 。 说方言的胡子 , 更有一种痛快和凌厉 。
胡子的变化 , 是从有了女儿开始的 。 很多年里 , 他一直专心在家带娃 , 逐渐远离社交圈 , 只在北大的学生圈里活动 , 跟学生们打成一片 。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父亲 , 这8年多以来 , 我在朋友圈看着他们的女儿一点点成长 。 在北大校园泡大的刀刀 , 几乎把圆明园当成了后花园 , 她喜欢绘画 , 喜欢流浪猫 , 喜欢《丁丁历险记》 , 很多植物学上的冷门学识竟然超过了胡子 。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 是在他们的女儿刚出生时 。 那个下午 , 我们在北大蔚秀园的教师公寓里 , 悄声说话 。 听到女儿哼唧的声音 , 胡子蹑手蹑脚走过去 , 轻轻推开卧室门 , 过了一会儿 , 他走出来 , 怀里抱着粉红娇嫩的婴儿 , 用嘴比了一个“嘘”字 , 示意她还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 。 等她睁开眼 , 我们都赞叹了 , 一双澄净透亮的大眼睛 , 像极了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