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作|说 画

我从小喜欢画画 , 买到手的画册有不少 , 而让我印象深刻的 , 要数卢西安·弗洛伊德的那本原版画集了 。 有时候喜欢一个画家是不需要理由的 , 但如果非得找个理由 , 那就是合你的胃口 。 对于习画者 , 有些画家是拿来借鉴的 , 有些画家是拿来欣赏的 , 有些画家则是拿来膜拜的 。 就像八大山人 , 那是极具个性的风格 , 骨子里的那种孤傲、苦涩、狷狂是学不来的 。 搞艺术 , 最重要的就是做自己!再比如弗洛伊德 , 我当时还不知道他的大名 , 只是站在博雅书店的玻璃柜前很随意地翻了一下他的书 , 就因他粗率的风格、显露的笔触以及某种近乎神经质的情绪而惊呆了 。 那是20世纪90年代 , 我囊中羞涩 , 来回跑了几趟难以释怀 , 最终咬咬牙将它买下 , 后来证明了那一千块钱没白花 , 它让我获益良多 。 也就在去年 , 女儿告诉我 , 波士顿美术馆有个弗洛伊德画展 , 因学习紧张错过了 , 我至今仍替她惋惜 , 就像是我与它失之交臂一样 。
画册印得再精美 , 还是比不上观赏原作来得真实、震撼 , 我外出旅行 , 总爱到当地的艺术馆逛逛 , 就是这个道理 。 六七年前我去欧洲 , 在卢浮宫见识了那幅尺寸不大、名气却很大的《蒙娜丽莎》 , 还有它前面的人山人海 , 而对面墙上那幅《加纳的婚礼》——卢浮宫最大的油画巨作 , 却少人问津 。 跟去卢浮宫那次相仿 , 我们在佛罗伦萨的乌菲齐美术馆排了四个多小时长队 , 结果只看到用103个房间展出的艺术珍品的冰山一角 。 走进蓬皮杜艺术中心 , 更像进入艺术的海洋 , 游客们围绕着杜尚命名为“泉”的小便池窃窃私语 , 大多数人并未意识到 , 自己的质疑正继续丰富着这件艺术品的内涵 。
在我的印象中 , 尼斯的马蒂斯美术馆和巴黎的橘园美术馆游客较少 , 作品也没有那么庞杂 , 可以让人静下心来琢磨 。 就像橘园美术馆 , 我们不仅能够自由地流连在莫奈八幅巨型的代表作《睡莲》前面 , 还能顺带欣赏到塞尚、安德烈·德朗、高更、马蒂斯、莫迪利亚尼、毕加索、雷诺阿、西斯莱等一众现代大师的作品 。
去年到日本 , 正赶上京都日本画新展 , 新媒体及多种材料的运用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趣 , 倒是在大阪的上方浮世绘馆 , 让我得以安安静静地亲近自己喜欢的艺术 。
深圳也有几个不错的艺术馆 , 隔三岔五能看到一些大画家的真迹 , 比如前些年 , 市博物馆就举办了黄宾虹书画精品展 。 我花了一天工夫 , 从宾老早期的山水 , 中期的纪游写生、临摹画稿再到晚期的“黑宾虹”画作 , 较为系统地了解了他画画的缘起、发展以及衰年豹变的过程 。
一个艺术家的作品 , 能够被大众所接受并流传下来 , 绝非偶然 , 而作为艺术家本身 , 他又是如何看待同行的作品呢?其角度和见解恐怕与普通游客大有不同 。 近读《石壶论画语要》 , 老先生对古往今来的许多画家提出了独特的批评 , 说宋徽宗的花鸟画是标本的水平 , 黄公望的山水画法就好像唱过街戏 , 翻来覆去地折腾 , 堪称画坛“毒舌” , 而他对自己倒是信心满满 , 言其花鸟画“都寓有深意 , 不是无所为而作” , 相信后来者中必有知音 。
再说说弗洛伊德 , 20世纪欧洲现代艺术风潮此起彼伏 , 他却执念于写实与表现 , 不妥协不合作 , 终至大成 。 记得他在一次访谈中聊到大画家弗朗西斯·培根的作品 。 他第一次到他的画室 , 见到他一幅“画有雨伞”的作品 , “那绝对是一件了不起的作品” 。 两个人后来不知出于嫉妒还是创作理念的不同 , 关系破裂 , 但直到去世前 , 弗洛伊德的客厅里仍挂着培根所作的巨幅《双人像》 。 说到培根 , 我想起他的一个故事来 。 他生前曾依据委拉斯凯兹的《教皇英诺森十世肖像》进行过多次创作 , 却从未迈进罗马多利亚潘菲利美术馆的门槛去看原作 , 罗马教皇的后人认为他“始终没能克服恐惧 , 与他模仿的原作进行一场面对面的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