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

没错儿 , 折腾劲儿十足的大爷大妈 , 说的就是你们!通过各类文娱充实退休生活 , 这原本无可厚非 。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 晚辈也无权干涉 。 然而可是不过 , 诸位就不能不这么闹腾吗?
我们家人都爱清静 。 30多年前 , 爸妈带着我住筒子楼那会儿 , 不远处就是单位的露天舞场 。 每个周末的晚上 , 那里总是人头攒动 。 而老爹独爱翰墨丹青 , 老妈忙着判卷备课 , 哪有心思泡舞场啊 。 外头一跳不打紧 , 只要几部录音机开始咆哮 , 窗扇就会随着“快三慢四”的节拍哆嗦 , 关严实了也没用 。 共振引得木质楼板和桌上的笔墨纸砚一通乱响 , 老妈从教案本上抬起头 , 忿忿地说:“又来了!就这么闲?跳舞跳六的!”老爹拉上窗帘 , 面对并不悠扬的舞曲却也徒劳 。 他倚着窗子 , 苦中作乐地唱出一句戏文:“我正在城楼观山呐——景 , 耳听得城外乱呐——纷纷 。 ”嗓音极差 , 但相较之下竟宛如天籁 。 妈妈只好合上本子:“算了 , 都睡吧 。 教案还剩一点 , 早起再补好了 。 ”
后来搬家两次 , 我们住的地方离铁路越来越近 , 而我每晚都能安眠 , 大约就是因为原先饱受过舞曲的考验 。 所谓“久在鲍鱼之肆” , 慢慢地也能习惯 。 然而习惯并不代表喜欢 , 适应并不意味赞同 。 后来录音机换成了低音炮 , 舞曲也改作了狂野的“的士高” 。 即便我家已经和舞场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 那让人不明就里的英文劲歌 , 依然可以跨越若干座楼、飞过数百米 , 准确地穿破我的耳膜、刺痛我的心肺 。
上世纪90年代的夜空 , 被“NONO、NONONONO……”的一连串否定充斥 , 让升入中学的我倍感荒谬 。 我非常想知道 , 这首歌到底想反映舞者的什么情绪 , 但一直没有答案 。 深夜的路灯下 , 是若干曲终人散的身影 。 那些长辈中有我认识的 , 此刻看来却都很陌生 。 也许他们的疲惫需要发泄 , 可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呢!他们的“的士高”我也见过 , 不过是滑稽的布朗运动而已 。 布朗是英国植物学家、英国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海燕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电子带负电荷质子带正电荷……我每天都不得不在这样的混乱中睡去 , 现在诸位可以和一名中学生产生共情了吗?
【地方|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二十年过去 , 昔日的孩子们长大了 , 昔日的青年们老去了 。 居民区外原来有个污水坑 , 经过改造 , 变成了一处绿树成荫、曲径通幽的公园 。 妻子很高兴 , 告诉我那里有一圈平坦的柏油路 , 无论是散步还是慢跑都是极好的 。 我却被当中的小广场激起了隐忧 , 眼前瞬间浮现起了一片舞动的人形 。
我疑得有理 , 没几天工夫 , 这广场就被大爷大妈们占领了 。 “啪!啪!”早上五点 , 外头就传来了清脆的响鞭 。 好像紫禁城中宣告朝觐的信号 , 让黑甜乡中的人们猛然惊醒 。 “咪咿咿 , 嘛啊啊” , 这是秧歌达人在吊嗓子 。 “嘀 嘀嗒嘀” , 这是唢呐名票在调乐器 。 我望着他们轻蔑地一笑:这都是小场面 , 算不得什么 。 你们的欢乐最多还有30秒 , 不看那边已经有若干大妈在蚁集了么?随着一声高亢的“呀啦嗦” , 广场舞的活剧正式拉开帷幕 。 热身完毕后 , 下一首是小苹果 , 再下一首是套马的汉子 。 从的士高到民族风 , 您说变了多少 , 我觉着都是一个调调 。 很多人的睡眠时间本来还应该有90分钟 , 而劲歌让人摆脱懒惰 , 狂舞让人自惭形秽 , 渐渐地又几乎变成一种威压 。
朝五晚九 , 这广场上的热闹来得无比准时 。 一早一晚 , 大爷大妈反复上演着激情燃烧的岁月 。 然而 , 您快乐了 , 我们呢?一家家孩子不用做作业、家长不用休息啊?也曾下去理论过几次 , 而对面不仅倚老卖老且老当益壮 , 我这小破心脏还真扛不住 。 终于有一天 , 妻子忍无可忍地跳起来喊道:“打110 , 你不打我打!我还就不信了 , 真没个地方说理啦?”她拨通电话 , 警花妹子听罢情况就叹了口气 。 这已不是第一个关于噪音扰民的投诉 , 但民警也没脾气——惩处对方于法无据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