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批评:诗性与学术

文学批评:诗性与学术
出评论集 , 我时常会把长文和短文分开编选 , 今年出版的《为思想寻找词语》和《共鸣与回响》也照旧如此 。 前者所收录的 , 多为长文;后者则多为短章 。 除了字数上的差异 , 其实两者还有更为内在的不同——写法不同 , 风格不同 , 承担的任务也不尽相同 。 这些不同 , 则源自我对当代批评语境的理解 , 以及基于理解的个人选择 。
从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 , 言说方式和思考方式的日益学院化 , 是文学批评的一个显著变化 。 批评家大多在高校或研究院里任职 , 所使用的也多是学术化、理论化的语言 。 借鉴海外汉学的研究方法 , 加重理论介入的力度 , 注重遣词造句的严谨与规范 , 克制个人的性情与感悟 , 也包括文学批评大面积地转为文化批评 , 可以说是1990年代以来批评的重要特点 。 这样一种转向 , 使得不少批评家的文章和著作拔地而起 , 令人耳目一新 。 在这个过程中 , 也出现了不少新的问题 , 比如理论过剩 , 术语过多 , 语言过于晦涩 , 学术八股随处可见 , 文章的受众面也越来越小 。 为了应对这样一种不如人意的状况 , 不同的批评家提出了不同的办法 , 有的强调批评也是一种写作 , 批评家在运思和言说时应是主体在场的 。 也有的批评家认为 , 批评家应有文体的自觉 , 应有文章学方面的考量 , 随笔或美文的写法得到提倡或赞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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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思想寻找词语》 李德南 著
我对于文学批评的研习 , 正是在这样一个语境中开始的 。 在写作篇幅较长的学术文章尤其是专著时 , 我力求多用清晰、准确的学术语言来表达 , 甚至会刻意回避诗性语言 。 这是因为 , 诗性语言是有弹性的 , 以隐喻和暗示的方式发挥作用 。 在学术文章或批评文章中使用诗性语言 , 理想的时刻 , 能够以美启真 , 美美与共;不理想时 , 则会让语言进入空转的状态 , 甚至会造成思想的瘫痪 。
我在写文章时 , 曾有过或接近过以美启真的时刻 。 但写作篇幅较长的文章或专著时 , 过多地使用诗性语言容易自我重复 , 甚至说不清楚 。 而以概念和理论为核心的学术语言 , 一旦运用好了 , 问题其实很容易说清楚 , 也很容易理解 。 完全回避概念和理论 , 也许表述会更圆融 , 可是也很容易陷入一种不好的局面:对学术传统缺乏应有的尊重和承认 , 夸大个人的创造力或创新能力 。
还需要警惕的是 , 诗性语言其实可以成为一种写作策略 。 在讨论学术问题遇到学理层面的困难时 , 含混、诗意的语言——伪诗性语言 , 时常会成为掩盖言说漏洞的策略 。 不说一般的批评家 , 就连萨特、巴特、波德里亚、德勒兹等声名很大的哲学家或批评家 , 其著作也时常有这样的问题 。 我也知道 , 有不少学者、作家或批评家 , 如本雅明、斯坦纳、鲁迅、李泽厚等 , 都能很好地融合诗性语言和学术语言 , 甚至是用诗性语言来讨论学术问题 。 但这需要有过人的学术功力和独异的表达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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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鸣与回响》 李德南 著
在写作短文时 , 我则更多地接纳诗性语言的诱惑 , 美和无限的诱惑 。 同时希望 , 这些短文中能有些个人的性情与偏好 , 在文体方面也能做些不同的探索 。 我倾向于把短的文学批评视为一种即兴判断 。 它应是敏锐的 , 是高度开放的 , 是思想之火于刹那被点燃;它还出于对文学与生活的回报之情 , 对文学现场有所建设 , 能启人思;它属于当下 , 更属于未来 , 最终 , 又与过去相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