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看木偶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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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禄添
沉甸甸的稻子被锋利的禾镰收割得干干净净 , 摊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晒干 , 妥实地收纳进了各家各户的谷缸 。 接下来 , 村里便照例要举办一场庆祝活动——做“禾了” 。 而做木偶戏是做“禾了”的传统节目之一 。
简陋的戏台 , 就搭在散发着太阳余温的晒谷坪上 。
生产队提前放工 , 让社员们早早回家做饭 , 准备看戏 , 村子上空很快炊烟袅袅 , 弥漫着晚稻新米的香气 。 我们从家里扛来长板凳 , 在戏台前为家人占好位置 , 然后围在小摊档前 , 默念着花生瓜子、糖果饼干、柿饼、甘蔗们 , 馋虫蠢蠢欲动 。 然而大人还没来 , 所有都是奢望 。 几个调皮的 , 便向做木偶戏的艺人索了一面锣、一架鼓 , 领着一帮跟屁虫 , 满村子里乱敲乱喊 。
大人们被锣鼓声撩得按捺不住 , 草草扒了两碗饭 , 拎了根水烟筒就匆匆赶来 。 各自找自家的板凳坐定了 , 时间却还早 , 于是聊聊收成、拉拉家常、打听打听戏文 , 或者看艺人给木偶穿衣戴帽 , 帮忙把大汽灯点亮 , 沐浴着晚风 , 人人脸上都泛着欢快的容光 。
有冒失鬼兴冲冲地贴上去找大人讨零钱 , 做家长的娴熟地抬起手 , 手指微屈 , 在孩子头上一扬:“香蕉就有一梳 , 要不要?”小伙伴在一片哄笑中 , 狼狈地逃去 。
戏台上最早出场的“大腮佬”和“歪嘴九” , 是两个专门插科打诨搞气氛的角色 , 也是我们最喜欢的木偶 。 它们奇特的造型、滑稽的动作、幽默的台词 , 让我们的目光在戏台上专注了片刻 。 可惜它们的戏份少得可怜 , 随着它们退场 , 我们的热情亦随之消退 , 注意力又被围着大汽灯的飞蛾、草丛里的虫鸣吸引 , 渐渐又闹腾起来 。 有威严的长者站起来呵斥驱赶 , 三番四次 , 才终于安静下来 。
我站在货郎担子旁 , 盯着圆簸箕里的那盆软糖 , 在货郎锋利的剪刀里 , 一小段一小段地消失 , 心里直发慌 。 猛然间听到戏台前掌声骤起 , 喝彩声不绝 , 到演出高潮的时候了 。 我精神一振 , 赶紧走到父亲的身后 , 用力摇他的肩膀:“我眼睏 , 带我回家睡觉 。 ”
父亲头也不回:“去去!一边玩去 。 玩着玩着就精神了 。 ”
我干脆趴在他背上 , 说:“没精神了 , 我肚子饿 。 ”
【大人|看木偶戏】父亲似乎早看透了我的心思 , 从裤兜里掏出几枚硬币 , 拣了两枚给我 。
我从货郎手里接过一段约两寸长的软糖 , 把上面的炒花生一粒一粒勾出 , 慢慢吃完 , 再把那软糖小心翼翼地拉扯得老长老长 , 细如一根面条 , 几乎要垂到地面 , 再一小口一小口地扯咬 。
然而软糖再长 , 我吃得再慢 , 也有吃完的时候 。 满足了胃口 , 精神重新倦怠下来 , 瞌睡虫真的来袭 , 我再也支撑不住 , 钻进父亲的怀里 , 在他的怪责声中 , 沉沉睡去 。
木偶戏什么时候完场的 , 我是怎样回家的 , 已记不清楚 。 只记得每场木偶戏演出过后 , 田间的老农、趁墟的路人、上学的孩子 , 总会哼着昨晚的戏文:“夸啦啦……大王爱食辣椒酱 , 仲使豆芽炒猪肠 。 笃笃笃笃笃锵!”
如果能再这么看一次木偶戏 , 该有多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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