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亚坤夜读丨浪花里的光(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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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海 , 总有一种投其怀抱的冲动 。 海阔天空 , 养育众生 , 无限湛蓝或白浪翻卷 , 一个无法揣摩的对象 , 永远在追风逐浪 。 当我深夜回到房间阳台上 , 眺望那一团玄墨色的海时 , 看海就变成了一个偃旗息鼓的动词 , 取而代之的是“听” 。 耳朵、心灵 , 以听的方式 , 从一个没有影像的动作 , 上演成一部连续播放的影片 。 从湖南长沙初来乍到海南昌江 , 就是从“听”迈出的第一步 。
所有的听都是另一种看见 。 浪花是海的语言 , 海却从来都不会是安静的 。 昌江有海岸线60多公里 , 在绵亘的大海面前 , 每一段距离都是不可忽略的 。 固定在窗外的海岸线在夜晚变得黑沉 , 失重 , 但它必定是有颜色和光泽的 。 在这热带季风气候区 , 黏湿的空气被夜色洗涤干净 , 海水拍打岸的声音清晰入耳 。 海的一切回答都在岸边 。 海岸是最了解海的性格和情绪的 , 它在迎接拍打和波浪的涌动里书写着答案 。 再广阔的海也需要一道狭长的岸来停靠 。 海是流放者 , 一生都在寻找 , 流放者都在这里寻找自己的岸 。
昌江更早之前称为昌化 , 境内流水就叫昌化江 , 自唐至清隶属儋州管辖 。 晚年苏轼的最后一个流放地就是儋州 。 这位流放者到昌江走的是一条自北向南的路线 , 行至此地 , 他被大海包围 , 在听海中度过那些不眠之夜 。 大海又集合了世界上所有的道路 , 每个人面对海 , 止步不前 , 却愈加激发生存的期待 。 也许正是这种期待 , 让人看见生命的安放与向往 。 过去的蛮荒之路 , 在今天已被网红打卡地所取代 , 但那时的长途跋涉意味的是无尽艰辛 。 一个人所走的路决定了他如何抵达人生 。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给他有过很多命名 , 我最喜欢“月夜徘徊者”“无可救药的乐天派”这两个称谓 。 称谓里有张有弛 , 有动有静 , 有一往无前也有真实的犹豫和质疑 。
海边的夜晚会因海水无限拉长 , 苏轼同样是一分一秒地度过 。 年过六旬的苏轼在儋州创办学堂 , 并言称“我本儋耳氏 , 寄生西蜀州” , 引得不少跟随者不远千里追至此地 。 遇乡随俗 , 随遇而安 , 是他这位晚年仍遭流放者的真实命运 。 他目之所及 , 是亿万年来孤旷、狂寂 , 也沉静、优美的海 , 也是野力、追逐 , 也是柔绵、包容的海 。 也许面对大海 , 人生才会知道怎样走向一种开阔 。 “问汝平生功业 , 黄州惠州儋州 。 ”颠沛的苏轼是深谙此道的 , 到了昌江 , 那些交集的悲欣随海风吹散 , 被浪花击碎成沙滩上的棋子石 , 以及野蛮生长的绿植丛林 。 大海的馈赠 , 他馈赠给了流离的生活 。 人总是在别处寻找自己 , 同行者高谈阔论苏轼在海南的豁达、快乐、知足 , 说他才是真正的乐天派 , 以疏朗心境创造流放地的文化 , 即使走到陆地的尽头 , 依然是躬耕自养、著书自娱 , 依然不影响他成为庶民的朋友 。
在苏轼的履历上 , 海是生命的折返 。 沿着海岸线 , 他到过棋子湾附近的峻灵王庙 , 欣然题写了《峻灵王庙碑》 。 庙很小 , 藏在几棵高大的榕树下 , 木棉花落满周遭 。 保存至今的一块残碑之上 , 记载的是绍圣四年(公元1097年)五月 , 琼州别驾苏轼以罪谪于儋 , “方壶蓬莱此别宫 , 峻灵独立秀且雄……我浮而西今复东 , 铭碑晔然照无穷 。 ”有了此文 , 峻灵王庙就有了灵气和传承 。 可惜的是 , 当年“道路为家”的流放者 , 为自己建立海边的坐标 , 却在应召北还的归途中病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