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芒果树和诗温情|生活|诗歌|母亲|诗意|院子

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的第一部作品《米格尔街》，是一部回忆录式的短篇小说集，以一种讽刺性的幽默记录他的童年生活。其中有一篇《布莱克·沃兹沃斯》颇为特别，呈现了一种难得的诗意和温情。
【生活|芒果树和诗】小说从“我”——一个孩子的视角出发，描写了诗人沃兹沃斯的一生。这位诗人其实是个乞丐，但他并不出卖尊严，而是卖诗。他住在另一条街上的一间小棚屋里，小屋有一个绿茵茵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一棵可可树和一棵李子树。院子看上去很荒凉，好像根本不在城里，一点都看不到街上高大的混凝土建筑。沃兹沃斯邀请“我”去品尝甜美的芒果：“我院里有棵挺好的芒果树，是西班牙港最好的一棵。现在芒果都熟透了，红彤彤的，果汁又多又甜。我就为这事在这儿等你，一来告诉你，二来请你去吃芒果。 ”
沃兹沃斯在街角等待了“我”很久，并非因为“我”可以给他什么好处。此前他们只见过一次，是因为他想到“我”家的院子里看看四棵大王棕榈树上的蜜蜂。在征得“我”母亲的勉强同意后，他和“我”一起蹲在地上，看了一个小时的蜜蜂。他说自己是个诗人，还向“我”揭示诗人的两个本质特征，一为“看”：“我就干这个，就是看。我能一连看上好几天。你看过蚂蚁吗？还有蝎子、蜈蚣和两栖鲵什么的，你都看过吗？”另一个为“敏感多情”：“看到一朵像牵牛花一样的小花，我都想哭出来。 ”他还告诉“我” ，其实“我”也是个诗人。这样的交流和鼓励，在幼小的“我”的心里，种下了超越年龄与阶层的友情，可以说两人一见如故，心心相印。沃兹沃斯还向“我”袒露了内心的秘密：在那棵芒果树的背后，还隐藏着一段忠贞不渝的爱情，还有爱人的死所带来的深深的伤痛。
“我”生活在充满了愚昧和混沌的米格尔街，母亲表达爱的方式往往是无情的打骂。沃兹沃斯在“我”的世界中是个异类，向“我”展示出另一个世界和可贵的温情。当“我”被妈妈狠狠地打骂了一顿后，他带“我”躺在草坪上仰望浩瀚的星空，教“我”星星的名字，让“我”懂得宇宙的广阔，获得一种超越性的视野。他带“我”去看花草树木，看灯光闪烁，带“我”品尝冰激凌。郑重其事地做每一件事，观察每一个微小的生命——这大概就是诗人超越常人的特点与能力，在这样庄重的生活方式中，诗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幸福与回馈：“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 ”
当然，诗意和温情在现实中遭遇的，常常是冷酷的击打。 “我”的母亲对待沃兹沃斯和他的诗的态度是“赶快给我夹起尾巴滚出去”；沃兹沃斯从来没卖出过他的诗，实际上他是靠唱一种小调养活自己的；当沃兹沃斯和“我”躺在草坪上看星星时，警察用手电筒光直射他们的脸：“你们在这儿干什么？”沃兹沃斯渐渐衰老，他的伟大的诗篇也未能完成——诗歌并不能改变世界，更不会让奇迹出现， “我”扔到海里的钉子并未获得神力漂浮起来。
小说的结尾是凄凉的，沃兹沃斯在穷困和病痛中死去。在“我”最后一次探望他时，他担心“我”因为他的死亡而痛苦，说之前他所讲述的关于诗歌、芒果树和他的爱情的故事都是假的。一年后， “我”又来到沃兹沃斯的住处，但那栋小房子已经被扒掉了，芒果树、可可树还有李子树也被砍倒了，一切似乎都说明沃兹沃斯不曾到过这个世界。
果真如此吗？
房子和树会消失，诗人也会死去，但诗歌，还有诗意和温情，甚至是小说中虚构的诗意和温情，依然比暴力和毁灭更有力量，长存于世间，打动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