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王蒙最新长篇小说《猴儿与少年》出版:老年依旧美丽无边( 二 )


一九五八年 , 在我二十四岁时 , 读到毛主席《七律·到韶山》句:“别梦依稀咒逝川 , 故园三十二年前 。 ”我肃然起敬 , 我想的是人生的伟大 , 时间的无情 , 事业的艰巨和年代的久远 。 我恭敬而且惭愧 , 自卑而且伤感 , 反省而且沉重 。
那个时候我不可能想象:一个即将满八十七岁的写作人 , 从六十三年前的回忆落笔 , 这时他应该出现些什么状态?什么样的血压、血糖、心率、荷尔蒙、泪腺、心电与脑电图?这是不是有点晕 , 晕 , 晕……
还有六十三年前回忆中的回首往事 , 当然是比六十三年前更前更古远的年代的回忆 。
回忆中与泪水一起的 , 是更多更深的爱恋与亲近 , 幸福与感谢 , 幽默与笑容 , 还或许有飞翔的翅膀的扇动呢 。
与遥远与模糊一起的是格外的清晰、凸现、立体、分明 , 浮雕感与热气腾腾 。
与渐行渐远在一起的是益发珍惜 , 是陈年茅台的芳香 , 是文物高龄的稀罕 , 是给小孩儿们讲古的自恋情调儿 。
与天真和一些失误在一起的是活蹦乱跳 , 是趣味盎然 , 是青春火星四溅 , 是酒与荒唐的臭鸡蛋 , 更是一只欢势一百一的猕猴儿 , 回忆创造喜悦和忧伤 , 以及猴儿 。
三十年前的《狂欢的季节》里我呕心沥血地写过1+1只猫 。 在三十年后的《猴儿与少年》里 , 我刻骨铭心地写了1+N只猴子 。 此1只猴子名叫“三少爷”与“大学士” 。 它们是我小说作品中的最爱 。
一路走来 , 不仅仅走了六十三年与六十八年(我的艺龄) , 从前天昨天走到今天 , 还走到了明天、明年、后年 , 至少走到了二○二三年 。 能够回忆成小说的人 , 也用小说来期待与追远 , 你不羡慕小说人的福气吗?
当读者看到这小小的文字的时候 , 三少爷、少年、写作谈 , 后记 , 也都变成回忆了 。
然后鼓捣着新的小说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