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奇谭#“怎么觉得这版里的贾母扮相有些像《天书奇谭》里的狐母” | 来颖燕( 二 )


天书奇谭#“怎么觉得这版里的贾母扮相有些像《天书奇谭》里的狐母” | 来颖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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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是最会捕捉特点的人群,他们的直觉和敏锐不曾被污损,以至于漫画家们常常会艳羡并追随他们的目光。所以,理所当然的,孩子们会与动画天然地亲近,但动画不只是孩子们的专利——在孩子和成人间,动画暗设了通道。热爱儿童文学的E.B.怀特说:“任何人若有意识地去写给小孩看的东西,那都是在浪费时间。你应该往深处写,而不是往浅处写。孩子们的要求是很高的。他们是地球上最认真、最好奇、最热情、最有观察力、最敏感、最灵敏,也最容易相处的读者。”
从小到大,我一直对动画情有独钟。大学时,接触过一个生物学上的名词“幼态持续”,于是室友会说,你这是幼态持续啊。但幼态无法从时序的进阶来考量,实质上它拥有难得的纯净和力量。
当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前辈们一直希望做出的动画能老少咸宜。这句朴素的话,他们极其努力地付诸实践,于是,他们笔下的那些动画人物,特点鲜明到足以成为某一类性格人物的符号,但这些符号并不扁平呆滞,而是生动可感、有血有肉,因为其中浓缩了太多现实的经验。
在曾任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厂长的严定宪的记忆里,永远珍藏着无数属于动画的幕后故事。这位在1960年代设计出《大闹天宫》里那个腰束虎皮裙,身着鹅黄上衣,足蹬黑靴的孙悟空形象的老者,一生热爱动画。他曾言及一个有趣的现象,在当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工作室里,每个动画创作人员的桌上都摆有一面镜子。是要化妆吗?当然不,是因为在设计动画人物的形象和表情时,动画创作者们需要参照自己在镜子中喜怒哀乐的表情。动画人物因此拥有了鲜活的生命力——这生命力从创作者身上流淌到他们笔下的动画人物身上。
创作者们确实将活生生的现实精粹进了动画的天空。在设计孙悟空的动作时,会请当时的“南猴王”来教大家演“猴戏”,七仙女的婀娜飘逸原来是糅入了敦煌飞天和舞蹈家刀美兰的舞蹈元素,就连剧中天宫云雾缭绕的模样,也是凭借大家历时几个月去北京故宫和颐和园采风而得的灵感……
动画里看起来不经意的一点一滴原来都大有来历。只因动画师们深谙动画绝不是对现实生活的简化,而是在深厚积淀上的变形和升华。严老曾问我,有没有注意到《骄傲的将军》里将军弹琴的片段?他拨动琴弦的手势有真实的章法可循,绝不只是摆摆样子。
除了感叹,我也就此明白,为什么经典的动画会是景深不同的照片,当我们拥有不同的人生阅历、处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为什么会从中见到不同的风景。所以,当时隔三十年,再看《天书奇谭》,那么多人会感叹,其中的人物绽放出了当年所不知的光彩和寓意。
因为将根系深埋在现实的经验土壤之中,动画人物们得以以人情为根基——他们是银幕上最明显地标示着虚构属性的形象,却别具共情力;他们的情绪和情感,给予了观众感同身受的天空。这片天空看似缥缈,却真切可感。当雪孩子化为雪水,当哪吒为救百姓而自刎,当袁公命蛋生熟记天书后被押去天庭受刑,动容的不只是孩子们,或者,成年人会更明白其中情感的千山万水。
对于当年国产动画辉煌期的怀恋,常常牵扯起对当下国产动画的失望。时至今日,我们的动画技术水准之高早已颠覆当年,但为何反而带来如此严重的失落感?或许,是因为对于生命的感知力经由岁月而趋向了不同的方向。但一时之性情,万古之性情,我们该停下脚步,去用心琢磨和体认动画人物所面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人性的至真,等待着我们与之一次次的重逢。就像约翰·伯格在诗里所写:“在那些用心灵习练的/漫长的岁月里/我曾等你。”动画的天空,愈自由,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