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二流堂”诗风

《枕下诗》中写于1972年的涉及天津地名的诗 , 除了上篇所说的6首之外 , 还有1首 , 是赠人之作 , 即《团泊拾粪翁》 。
这拾粪翁是指戏剧理论家张庚 。 此人湖南长沙人 , 1911年出生 , 上世纪30年代在上海左联 , 后又到延安担任鲁艺戏剧系主任 , 所以该诗中有“卅年沪渎始发轫 , 延安鲁艺为主任”之句 。 吴祖光在干校期间偶尔也把做成的诗念给张庚听 , 有时张庚很开心 , 有时也警告吴说“不可以作这种诗” 。 张庚是正直忠厚可靠的朋友 , 当时两人均受到“特殊待遇”——别人都有假期和行动自由 , 他们却被剥夺权利 , 一度连通信权也没有 , 甚至连问一问“这是为什么”的权利都没有 。 吴祖光怀念他们两人同命运、共患难的时光 , 并一直感激和珍视这一段难得的友谊 。
吴祖光写有《替张庚生闷气》《贺张庚三首》《风雪两粪翁》 , 足见与张庚交谊之深 。 而这其中《团泊拾粪翁》最长 , 如同聂绀弩的《清厕同枚子》 , 写最艰苦和最卑微的劳动 , 又都带着幽默 , 吴诗中有精彩的诗句:“往来车马畜成群 , 团团猪粪赤如焚;羊粪洒落如玄雨 , 最爱马粪似黄金;半日拾得一车粪 , 不觉辛苦觉欢欣;拾粪归来掏人粪 , 人粪肥田更有劲 。 粪杓挥处稳准狠 , 须臾粪坑都掏尽 。 掏粪三年粪也香 , 阳光映照色金黄;劳动诚能改思想 , 惜粪汤如惜肉汤 。 ”真是惊人之作 , 古来以粪入诗本来罕见 , 而又写得这样俏皮、深刻 , 让人鲜明感受到正话反说的畅快淋漓 。
1973年 , 《枕下诗》录诗三首 , 未有天津方志记录 。
1974年 , 在前面提到过的《春节即景二首》之外 , 有《送别丁聪》曰:“年年锻炼日常新 , 六十依然是小丁 。 作别羊房入猪舍 , 告辞团泊进黄村 。 杯中直沽高粱酒 , 盘里天津胆固醇 。 此去重开新世界 , 残冬转眼艳阳春 。 ”这首诗提到了团泊、直沽、天津 。 这首七律 , 诙谐幽默 , 乃为典型“二流堂”诗风 。 二流堂 , 是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北京的文化人聚集之地 , 因郭沫若戏称而得其名 , 这群文人如黄苗子、舒芜、杨宪益等作诗都是一路 , 其诗风诙谐、辛辣 , 以打油为趣味亦为方法 。
《枕下诗》中如《送别丁聪》一诗 , 诗风正如全集第一首诗《自嘲》 , 是诗集的主要风格基调——说是自嘲不假 , 但自嘲中亦有怒骂和牢骚 。 1973年 , 其所写的《接凤霞信》也显出这种风格 , 其诗曰:“解放由来未易期 , 三年干校日迟迟 。 喂猪何易哺婴妇 , 耪地直如理发师 。 为有勤劳应快乐 , 待从马列觅真知 。 夫人命似将军令 , 不许作诗不作诗 。 ”其诗句明快、戏谑 , 其中“喂猪何易哺婴妇 , 耪地直如理发师”两句 , 真佳句也 , 令人乐中含悲 , 笑中有泪 。 “夫人命似将军令 , 不许作诗不作诗” , 也充满着辛酸无奈 。
【戏剧|“二流堂”诗风】1972年 , 诗集中有一首诗 , 诗题即为《“二流堂”》 , 诗曰:“中年烦恼少年狂 , 南北东西当故乡 。 血雨腥风浑细事 , 荆天棘地也寻常 。 年查岁审都成罪 , 戏语闲谈尽上纲 。 寄意儿孙戒玩笑 , 一生缠夹二流堂 。 ”可以见得 , 越是风趣戏谑 , 越是随意打油 , 就越是辛酸哀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