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翰墨词章归一手 清才旧学各千秋( 二 )


有一次 , 我偕同黄先生访簕竹园 , 黄先生与明德公对弈 , 我负责冲茶 , 沚斋先生在旁观棋闲谈 。 水由师母刚煮开而灌好 , 我正要冲茶 , 暖瓶掉在地上 , 砰然作响 , “银瓶乍破水浆迸” , 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 幸未烫伤人 。 我有一坏习惯 , 倒水冲茶喜欢先用手抓住暖瓶瓶口 , 拎起来再握住把手倒水 。 没想到这个铝壳暖瓶用了多年 , 壶口与壶身突然脱节 , 以致发生事故 。 在物质生活高度紧张的年代 , 这“传家宝贝”竟被我失手摔烂 , 吓得我连声道歉 , 沚斋先生反而老是安慰我说没事 。
仙风道骨
“我家是风景区”
1991年9月 , 我考上曾经法(宪通)师的在职博士生 , 论辈分 , 沚斋先生为容、商二老入室高弟 , 应是我的师叔辈 。 沚斋先生诗词赋和儒释道无不精通 , 学问渊雅广博 , 超凡脱俗 。 1992年秋 , 他同李星桥(新魁)先生一道往揭阳参加语言与文化学术研讨会 , 会后在潮汕地区作文化考察 , 游览了揭阳、汕头、澄海、潮州和南澳等地 。 同行的侯精一先生悄悄评论说:“你们看 , 陈永正虽然年纪不大 , 却是一派仙风道骨 。 ”
1994年初 , 我正在赶写博士论文《简帛兵学文献探论》 , 其中“军术考述”一节写完初稿后 , 就请沚斋先生审阅 , 订补了一些失漏 。 例如 , 与军事有关的方技数术称为“军术” , 1999年博士论文以同题小书出版后 , 有学者曾对“军术”的提法作过讨论 。 刘乐贤兄说:“陈伟武先生的意见值得重视 , 用‘军术’指称军事数术 , 比用兵阴阳指称军事数术更为合适 。 ”(《从出土文献看兵阴阳》 , 原载《清华中文学林》第一期 , 新竹清华大学 , 2005年)其实 , “军术”一词并非在下的发明 , 而是当年沚斋先生提点说 , 《昭明文选》中江淹《诣建平王上书》李善注引用过《抱朴子·军术篇》 , 所述内容确是与军事有关的数术 , 而《军术》篇已佚 , 不见于今本《抱朴子》 。
表侄谢湜初上大学时 , 我引荐他拜访曾师、蔡鸿生先生和沚斋先生 。 有一次春节后刚开学 , 谢湜带了一些家乡特产和我同访沚斋 , 临别时 , 先生将礼物拎着放到门外 , 说:“我家是风景区 , 不能随便带东西来 , 也不能随便带东西走 。 ”
多年前 , 我住在园西区745号之二302时 , 有一天傍晚 , 先生和师母提着一篮释迦(番鬼荔枝)走到我楼下 , 说是东莞朋友所送而转赠于我 。 前不久的一次拜访 , 叙谈移时 , 我正准备告辞离开 , 适逢快递员送来水蜜桃两箱 , 先生执意要我带走一箱 , 说是帮忙处理 。
先生生活简朴 , 1998年从簕竹园乔迁西翠园 , 装修新居仅用了两万七千多元 , 客厅摆放的书架 , 还是当年研究生毕业时从学校买到的无门旧书架 , 一个只有十几元钱 。
急公好义
“这般做法 , 佛都有火”
先生既是大学者 , 又是大书法家 , 名满天下 , 求字者众 , 而先生急公好义 , 淡薄金钱 。 在担任广东书协主席期间 , 为了支持“希望工程” , 他让慕名求字者在书协登记交款 , 卖字所得款项则经由中大古文献所同事仇江先生转至希望工程执行机构 。
中山大学位于珠江南岸的康乐村 , 为岭南大学故址 , 古木参天 , 水泽处处可见 , 曾师经法先生云 , 五十年代初他上大学时 , 中大有几十口池塘 。 后来 , 随着学校建设的需要 , 不断地填池建楼 , 池塘也就越来越少 , 屈指可数了 。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 学校要填掉西洋菜地的一口池塘建楼 , 沚斋先生为民请命 , 上书力谏校长 , 希望留住一片水面 。 可惜学校未为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