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虎|董诰墓前的逻辑思考 |董诰|盗墓者

■董诰墓前的逻辑思考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新桐乡蛇浦村教书。听村民说，村东一座小山坡上有清代董诰墓。早先，墓地有苍松翠柏环绕，墓前高耸一对石柱子，人称“将军柱”；墓道两侧，分别排列着石翁仲、石马、石羊、石老虎，非常气派。 50年代中期，墓被盗掘。据说，盗墓贼盗得一只西洋产怀表，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早闻董诰三十余年历事清廷，只是想不到“蛇浦”这个富春江边的小山村，居然是他的长眠之所。听村民如是说，我便欣然前往拜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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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三面翠岗环绕的小山坡上，坟墓坐北朝南，既直面富春江，又遥对龙门山。其时，墓地杂草丛生，一片荒芜。当年墓前的石柱、石翁仲、石马、石羊等被砸断毁坏后，干脆又被视作废物利用，权当石料做瓦窑基础去了，只剩下一对石老虎、一双马首。好在一块青石墓碑尚存，碑文也依稀可辨。我俯身端详辨识，上刻：
皇清诰授光禄大夫经筵讲官太傅文华殿大学士晋赠太傅显考董文恭公□暨皇清晋赠淑人显生妣宋太淑人合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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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禄大夫”“经筵讲官”“太傅”“文华殿大学士” ，确系董诰身份之称谓，此碑足以证明这是董诰之墓无疑。我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向这位富春前贤三鞠躬。没有香烛，没有祭品，只有一颗虔诚的心。
又过去了好多年，直到国家改革开放后，政府终于拨专款重修董诰墓，一对颠沛流离了近半个世纪的石老虎也重归墓地。我又一次回到工作和生活了20多年的故地，来到修葺一新的董诰墓地，再次凭吊这位值得我们永远仰慕的先人。
伫立于墓前，我沉思许久。董诰一生清廉，实属为官之楷模，理当名垂史册，流芳千古。然而，当年怎么会有丧心病狂的盗贼想到来掘他的墓呢？又怎么会有人肆无忌惮地砸毁墓地陈设，且将其当成建窑的石料呢？苦于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我突然似有所悟：事情或许坏就坏在逻辑判断上？
大官都有价值不菲的陪葬（大前提）——董诰是大官（小前提）——董诰墓内必定有值得铤而走险的陪葬品（结论）。这便是盗墓者的逻辑判断。
封资修的东西都在毁灭之列（大前提）——董诰是封建官僚（小前提）——董诰墓应该毁灭（结论）。这便是砸毁墓地陈设者的逻辑判断。
逻辑判断又称三段论推理，由两个前提和一个结论组成。大前提是一般原理，小前提是个别对象，在从一般到个别的推理中得出结论。不过，正确的逻辑判断是有条件的，若大小前提正确，则结论正确；若大前提或小前提有误，那么，推演出来的结论也就不可能是正确的。而在上述两个逻辑判断中，显然存在前提的谬误。
先说说盗墓者。据史料记载，嘉庆四年(1799) ，董诰60岁，已从庶吉士、编修、工部侍郎、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等，擢为文华殿大学士，钦赐“紫禁城骑马” 。直军机先后四十年，官至一品是不争的事实，故董诰是封建社会身居高位的大官，这点没错。然而，盗墓者并不明白，官与官是各不相同的，有的奢靡，有的清廉，有的家财万贯，有的两袖清风，并非所有的大官都有价值不菲的陪葬。盗墓者更不知道董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据传，董诰生前死后家境仍似寒门，恰如嘉庆帝祭奠诗所云，是一个“只有文章传子侄，绝无货币置庄田”的大官。因此，逻辑判断中“大官都有价值不菲的陪葬”这个大前提是错误的，那“董诰墓内必定有值得铤而走险的陪葬品”这个结论也就不可能成立。于是，令这个盗墓者大失所望，就在情理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