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从他人的世界路过,成全的是我们自己

麝月|从他人的世界路过,成全的是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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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雪樱
似乎 , 年终岁尾的时间总是呈大块颗粒状的 , 每一块消耗起来都充溢着些许不舍与惆怅 。 总结与回望 , 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 为生命找寻一个意义或支点 。
冬至那天傍晚 , 路上堵得厉害 , 回到家时天已漆黑 。 出租车司机是个80后小伙 , 高个子 , 板寸头 , 衣服遮不住肚腩 , 略带婴儿肥的脸庞挡不住跑生活的疲累 。 等绿灯的空当 , 汽车长龙蜿蜒出几个弯儿 。 与他闲聊得知 , 他老家济阳 , 在市区已买房 , 跑出租十多年 , 自称老司机 。 就在我上车前 , 他抢到两个单 , 目测送达我后赶不回去接另一客户 , 他慌了神儿 , 摸起手机问哥们儿会不会违约或被平台扣分 。 抬头的瞬间 , 我瞥见他的抬头纹就像花卷上的折子一样卷了起来 。 他恍若犯错的孩子 , 喃喃自语道:“先跑着再说 , 有活儿干比没活儿强 。 ”
断断续续地 , 他聊起平台的抽成、每天的份子钱、堵车的烦恼 , 还有明星的热搜榜……我想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 但没有多问 。
到家后 , 他帮忙抬轮椅 , 又加了微信 , 他的微信签名是“理性控制感性 , 稳住” , 我瞬间觉得稳住的不仅是方向盘 , 还有一颗愈挫愈勇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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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家张定浩曾写过时值盛年的上海地铁:“倘若你足够诚实 , 不玩弄虚华 , 在上海这样一个地方行走 , 或者从外地刚刚回来 , 看见地铁的标志 , 就只会觉得安心 , 如同见到24小时便利店一般 , 又仿佛在大海中见到灯塔 。 ”直到我第一次坐上地铁 , 才明白他所说的安心为何意 。
地铁打通城市空间 , 也重新定义我们的生活 , 每个站点都像小型博物馆或艺术馆 , 把我的青春记忆一一激活 。
结识庄站长 , 他身着藏蓝色制服 , 普通话说得流畅自然 , 给人得体舒适之感 。 他是甘肃人 , 毕业后先是和女友在深圳铁路系统工作 , 后来女友回到家乡济南 , 他也跟了过来 , 从此在这里工作和定居 。 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客流中 , 听他娓娓讲述 , 颇觉几分浪漫色彩 。
到了八里桥站 , 遇见不少穿着臃肿的中老年人或手提小推车或拉着行李车 , 载着满满当当的蔬果候车 , 那分明是一家人的灯火温暖和舌尖幸福 。 人群中我仿佛眺望到父亲的消瘦身影 , 久久地、久久地 , 不愿离去 。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像上学时乘坐公交车那样去乘坐地铁 , 从始发地到终点站 , 漫无目的地逛 , 玩到天黑才回家 , 但我知道 , 再也没有人骑自行车来车站接我回家了——不是从父亲去世的那天起 , 而是从他的自行车在楼梯上被人偷走的那天起 , 很多记忆随之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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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来说 , 冬天是最难熬的季节 , 深入骨缝的剧疼就像毒蛇吐出长长的芯子 ,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在哪个部位突袭或痉挛 。 越冷越疼 , 越疼越怕 , 但我偏偏不信这个邪 。 于是乎 , 经常看书到深夜 , 忘记了时间 。 依然是读《红楼梦》 , 愈发觉得书中的那个冬夜离着我们很近 。
小说第51回 , 袭人因母亲病重回家 , 怡红院里乱了套 , 尽管王熙凤反复叮嘱“别由着宝玉胡闹” , 但还是乱作一团 。 曹雪芹笔下的故事就像电影长镜头 , 一帧一帧都是鲜活的众生相 。 先是麝月为宝玉铺床 , 晴雯受了风寒 , 在熏笼旁取暖 , 麝月让她站起来把穿衣镜的套子放下来 , 她抱怨道:“人家才坐暖和了 , 你就来闹 。 ”宝玉自己动手放下镜套 , 笑着说 , “你们暖和罢 , 都完了 。 ”宝玉的体恤人从来没有分别心 。 这时候 , 晴雯忽然想起来 , “终究暖和不成的 , 我又想起来汤婆子还没拿来呢 。 ”在乡下生活过的人都知道 , “汤婆子”就是暖水袋 。 冬夜 , 睡下后最厌恶的事就是被人叫醒 , 可偏偏宝玉睡梦里习惯喊袭人 , 他这一叫 , 睡在外间的晴雯先醒了 , 又把麝月骂起来 , “连我都醒了 , 你守在旁边还不知道 , 真是个挺死尸的 。 ”其实 , 麝月不过是装睡 , 有趣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