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诗词里的逆向思维

人们的思维往往有一定的方向 , 大抵是跟着某种常识性的、传统的、权威的、公认的方向走 , 这样的好处是多有共同的语言 , 彼此交流起来很顺畅;而其弱点则在于信息量比较低 , 老生常谈 , 引不起人们多少兴趣 。
平时这样立言也就罢了 , 写起诗来如果也充满老生常谈 , 那就比较糟糕 , 太熟以至于近腐的诗词 , 大家不大高兴去读 。 写诗要讲究陌生化 , 要讲究化腐朽为神奇 , 这就往往要来些逆向的思维 , 与常识性的、传统的、权威的、公认的意见有所不同 , 甚至唱一唱反调 。 这样的诗词就会让读者眼前一亮 , 获得启迪 , 得到审美的享受 。
试举出杜牧的七绝《题乌江亭》来看:“胜败兵家事不期 , 包羞忍耻是男儿 。 江东子弟多才俊 , 卷土重来未可知 。 ”乌江是当年项羽兵败自杀的地方 , 他英雄一世 , 最后竟然连吃败仗 , 先前带出来的八千子弟兵只剩下一点零头 , 这种耻辱实在无法忍受 , 无颜重见江东父老 , 不如一死了之 。 项羽虽然自杀身死了 , 但人们总是承认他是一位英雄 , 司马迁为他立传 , 列入“本纪” , 而这是帝王一级的人物才能有的待遇——孔夫子那样伟大 , 也只被安置在“世家”里 。
【杜牧|诗词里的逆向思维】但是杜牧另有所见 , 他认为项羽气量不足 , 心胸不广 , 缺少韧性 , 不明白在军事政治的搏斗中要懂得进退 , 要能包羞忍耻 , 准备卷土重来 , 而不宜意气用事 。
杜牧这首诗里的意见自有他的道理 。 词的方面可以举出秦观的《鹊桥仙》为例:“纤云弄巧 , 飞星传恨 , 银汉迢迢暗度 。 金凤玉露一相逢 , 便胜却人间无数 。 柔情似水 , 佳期如梦 , 忍顾鹊桥归路 。 两情若是久长时 , 又岂在朝朝暮暮!”这是写牛郎织女故事的 , 他们被天帝人为地分割开来 , 隔着天河 , 两地分居 , 一年只能在七夕这一天匆匆相会一次 , 马上又不得不分手了 。
这一对小夫妻太凄惨太可怜了 , 人们对他们充满了同情 。 可是词人秦少游却说 , 这小两口是非常幸福的 , 他们虽然一年只有一次相见的机会 , 但含金量极高 , 比起那些成天在一起却没有多少感情的庸人 , 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 他又说 , 如果真的是感情好、共守初心 , 也不一定只表现在朝夕厮守这一点上 。
“两情若是久长” , 那就是真正的幸福 , 就不会出现什么第三者 , 不会有绯闻 。 相反的 , 同床异梦 , 旗鼓相当地分头出轨或单方面的自行出墙 , 那又有什么意思!秦观的《鹊桥仙》所宣示的主题太高贵了 , 令人读了很受感动 。 比起一般的就牛郎、织女二人说几句深表同情的话头来 , 胜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