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冬天里的一把故事

在乔治·R·R·马丁(George R. R. Martin)气势恢宏的长篇奇幻小说《冰与火之歌》中 , 早早提到了北境王国的临冬城史塔克家族 , 小说叙及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族训是“凛冬将至”(Winter is coming);这在故事中既是历史经验的沉淀也是未来的不祥谶言 , 但在形式上它首先可以被看作是虚构了一个语焉未详而含义丰富的家族传说 , 冬日乃是整部《冰与火之歌》不可或缺的重点 。
在我们这个真实世界中 , 冬季同样也是除热带外大部分地区每年不得不面临的一段时日 , 尤其是在传统年代 , 是人们反复要面临的一种严峻处境 。 不充盈的食物、不富足的衣物一起构成最基本的人生困苦:吃不饱、穿不暖 , 忍冻挨饿 。 所以 , 解决温饱问题会成为首要的发展目标 。
古往今来 , 无论东西 , 各国各地的冬天故事虽说未必都是文学叙事的中心 , 却也在数量上堪称汗牛充栋 。 季节与时间 , 惯常皆频繁用作人生的隐喻 , 那么对应冬日的大约就是生死 , 这既是人们在自然环境中面临的真实处境与场景 , 也是象征意味上终结与开始的回合所在 。
冬季|冬天里的一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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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新京报·书评周刊》12月24日专题《冬至》的B02 。
专题相关内容详见:
大约在冬季 , 我遇见了最温柔的你
撰文 |朱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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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轮回中的死与生
冬日的故事常常包含生命轮回的主题与情节 , 譬如王尔德(Oscar Wilde)的短篇《快乐王子》 , 一只燕子因为替快乐王子雕像承担起了鸽子那种信使的工作 , 没有飞往热带的尼罗河畔过冬 , 它在城市的冬日里死去 , 而同时 , 可怕的寒冷也爆裂了快乐王子的铅心 。 又譬如安徒生(Hans Christian Andersen)的著名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 众所周知 , 该文本设定新年与旧年的交界处至为寒冷 , 祖母已经故去 , 严重缺乏关爱的贫穷小女孩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火柴 。 那本来是其生机所在(生意) , 也是温暖的直接来源(火源) , 但她无法将其真正放大成为自己存活下去的动力 。 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 , 她孤独地 , 带着失温的微笑 , 倒毙街头 , 跨不进一个新的年代 。 真实经验与象征意味在这一则冬天故事中被冻结在一起 , 不分彼此 。
冬季|冬天里的一把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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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插图 。
不是所有的冬日故事都要体现严苛 , 充满着死亡气息 。 王尔德和安徒生的文本也在某种素朴的信仰层面上批判现实 , 小燕子和快乐王子的铅心归于上帝 , 被目为城市中最珍贵的事物;小女孩的祖母和她自己先后离开了这个冷酷的环境而去往她们所相信的天堂世界了 。 在冬天的童话中也有生命诞生 , 安徒生另写过一篇《雪人》 , 它在男孩子的欢呼声中诞生 , “眼睛是两块三角形的瓦片” , 而嘴巴里因为塞了一柄旧钉耙于是有了牙齿 。 如此粗粝的一个冬天版弗兰肯斯坦 , 在看门狗宿命般不断吠叫的双关语“voek”(既是犬吠的拟声 , 又意谓“完了”)的间隙 , 开始认知天地日月、人间寒温 。 最终 , 它在暖意的诱惑中化去不复悔 , 而冬天也就此终结 , 春日载晞 , 万物复苏 。 生命的盛衰与四季之流转相应和 , 体现着此消彼长的自然轮回 。
不同地方的雪人会有不一样的讲法 。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捷克斯洛伐克出品的系列动画片《鼹鼠的故事》中 , 有一集就有着更温暖的想象 。 鼹鼠在雪地里搭出的雪人朋友正同样面临消融的命运 , 难道共同玩耍、共度好时光结下的情谊只能付诸泪水 , 与雪水一起点点滴滴么?这个新故事提供了一个美好的解决方案:鼹鼠一路滑雪将雪人送上了雪山 , 在雪线之上 , 雪人可以继续存在或者说存活 , 鼹鼠下山之后还可以举起望远镜远眺山顶 。 直至朔风再起 , 寒冬重来 , 鼹鼠再一次把好朋友从山上接下来 , 重续友情 。 我们不是很清楚 , 这其中的友谊有没有一些现实的指涉 , 譬如捷克与斯洛伐克间的联合?或者 , 当年作为一个国家的捷克斯洛伐克与其他更北方的国家之间的同盟?因为 , 不论捷克还是斯洛伐克 , 其高山悉属喀尔巴阡山脉(斯洛伐克的最高峰格尔拉赫峰也正是喀尔巴阡山脉的最高峰) , 查知仅有少数山峰高于2500米 , 并无常年积雪的山峰 。 所以雪线也可能是故事植入的近代以来的科学知识 , 与其教育目的相关 。 但在地理学与气象学方面前进一步的同时 , 这个故事却同时在生物学方面至少后退了一步:情节中还有一点也出于反常想象 , 真正的鼹鼠并不会长期出现在雪地里 , 这种小动物其实会冬眠 。 当然 , 在文学尤其是童话的领域中 , 我们从来也不必苛求幻想必须遵守所有的尘世规则;不然 , 冬日可能只能剩下难挨本身 , 自不会出现活过来的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