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八大山人:世界以痛吻我,给个白眼如何( 四 )


八大还俗前和还俗后有两个花卉册传世 。 还俗前的《花卉册》(上海博物馆藏)用笔单薄、用墨较淡、构图匀称;而还俗后的花卉册《个山人屋花卉册》(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美术馆藏) 用笔苍辣 , 墨的浓淡对比加大 , 构图奇险 。 这也与书法风格的变化有关 , 还俗前画《花卉册》时 , 书法还是淡秀的董体;还俗后画《个山人屋花卉册》时 , 书法则是奇拗的黄庭坚体和狂放不羁的狂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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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八大山人 黄雀图
明显标志其书风、画风转变的是作于59岁(1684)的《个山杂画册》 。 画幅虽小 , 然气力弥满 。 此作书法与绘画对题 , 在空间上各占一半 。 书法为草体 , 特点是某些字骤然放大;画的是花鸟 , 造型夸张 , 特别是兔的眼睛 , 近似方形 , 圆眼睛用近似方形的手法表现 , 证明了画法的夸张和构图的奇特 。
风格的变化是和创作主体的心理因素密切相关的 。 末路王孙的特定身世 , 地破天惊的社会变化 , 遁入佛门又走出佛门的人生轨迹 , 八大山人的经历是特殊的 , 对生活的体验是深刻的 , 遭受的心理创伤是巨大的 。 八大山人是遗民画家 , 但又不是一般的遗民画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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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八大山人 1697年作 岁寒三友图
八大山人的特殊性还表现在晚年已从小我中挣脱出来 , 超越了遗民情结 , 成为与大化同一的艺术家 。 从其名字的变化可看出心态的变化:在佛门里叫“传綮” , 是为了借宗教之地保存生命;走出佛门时自称“秃驴” , 心中在自嘲;晚年称“八大” , 所谓“八大” , 是“四方四隅 , 皆我为大 , 而无大于我也” 的“大我” , 这个“大我’ , 已将自己的生命与艺术合为一体了 。 其书画风格 , 早年的匀称均衡表现了内心的沉寂;第二阶段的夸张变形表现了走出佛门后的激越心情;而晚年风格的成熟完善则是其内心世界升华后的反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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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八大山人 荷石栖禽
成熟后的书画有着共同的特点 , 即凝重洗练、简朴自然 。 所谓“八大体” , 以简练含蓄为特点 , 是一种内美 。 晚年书法虽然保存了原来夸张的成分 , 但明显的变化是用笔由繁变简、寓方于圆 , 减弱顿挫 , 减少提按 , 达到了人书俱老、浑然天成的境界 。 绘画也是如此 , 八大山人早中期的绘画 , 虽已达到了造型奇古、布局开张的特点 , 但从笔墨上看 , 率意有之 , 凝练不足 。 到了70岁后 , 达到了以最凝练的笔墨表现最丰富的内蕴 。 如同70岁后的书法寓方于圆 , 70岁后的绘画尽去圭角 , 凝练含蓄 。 如72岁的《河上花图卷》 , 绘画与书法都达到了凝重、洗练、朗润、雄浑、含蓄、空明的境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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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八大山人 鹫梅花图
以书入画不是八大山人的独创 。 由于书画用笔同法的缘故以及书法的笔法成熟早于绘画的史实 , 八大山人以前的画家已开始将书法的笔法运用于绘画 , 中国古代的画论也多借鉴书论 。 尽管不是独创 , 八大山人却是以书入画的佼佼者 。 三百年来 , 八大山人是以画家名世的 , 但人们往往忽视 , 他的绘画成就是以其书法的深厚功底为基础的 。 从某种意义上说 , 没有书法上的“八大体” , 也不可能出现风格独特的“八大画” 。 书画兼通的八大山人十分重视书画的内在联系 , 他不仅在创作实践上将书法的用笔和字体的空间造型渗透于绘画 , 而且在理论上明确提出“画法兼之书法”的主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