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克@乔治·桑德斯:善恶的运行机制( 三 )


《天堂主题公园》里的工作氛围是这样的——“我”和一个名叫珍妮特的女人一起在公园里扮演穴居人,他们为游客模拟原始时期人类的生活,按照原始人的习惯烤羊肉,不能使用英语互相交谈否则会被视为重大工作失误,每天结束后,“我”要填一个观察同事今日表现的表格,内容包括“是否注意到任何态度不端的情况”“对同伴整体评价如何”“有没有需要协调的事情”等等,由于管理者一直对珍妮特的业绩不满,所以派了个名叫诺斯通的人来向“我”指示,可以在《同班每日表现评价表》里多写写珍妮特的坏话。这篇故事的人性变化可能是桑德斯短篇小说中最丰富的一个。
温克@乔治·桑德斯:善恶的运行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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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这个公园的经营状况已经日薄西山,每日不断重复的表演内容毫无革新可言,以至于在小说开始的时候,有些日子里已经无法再为员工提供一整头山羊。管理者想要开除珍妮特的原因,显然是因为她工作多年,已经“太老了”,对游客来说已经丧失了吸引力——这种看起来有点像当下互联网公司的裁人原因,在桑德斯的很多作品中都出现过。
珍妮特当然没有诺斯通所说的那么糟糕,总体而言她还是个兢兢业业的员工,但她没那么好的原因之一在于年龄太大,已丧失吸引力,原因之二则是她的情绪并不稳定,她不是一个每天在原地以穴居人生活方式来演示的机器人,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是个人。因为这一点,她在工作时有时会失误。特别是在珍妮特不成器的儿子来要钱的时候,“俩人多次说脏话,她整个下午都在自己的独立区哭泣”。不过,“我”并没有出卖珍妮特。
这其中有一种善意的传承,小说中,“我”想到自己的父亲曾经在牛肉厂帮助同事遮掩工作失误的经历,在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收到了来自这位同事的支票和表达谢意的纸条。部分出于这个原因,“我”也替珍妮特隐瞒了她工作中的差错。同时,故事中的“我”还保持着善意的幻想,如果自己和诺斯通不断诉说珍妮特优秀的地方,或许上面会对珍妮特有所改变,不会对珍妮特进行裁员。
最后弥留的人性善意
不过,善意是需要环境的考验的。故事开始的“我”或许还可以帮助珍妮特隐瞒很多事情,但随着桑德斯继续将人物生存的环境恶化——如果连自己都被裁人浪潮波及的话,那么我们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是否还愿意承担这个风险呢。周围被裁员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心里也开始出现了不安与忐忑。最后的结局是,小说中的“我”最终还是在观察表上揭发了珍妮特工作时的不称职行为,导致后者被开除。凭借之前叙事上的心理铺垫,“我”在最后迫于现实做出的选择,虽然有着阴暗的心理,但读者扪心自问的话也似乎可以理解。
同时,珍妮特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我”过去数年来一直帮助隐瞒说好话的行为也被一笔勾销,她直接对主人公破口大骂。在小说中,“我”并非一个迫害者,而是一个被迫将压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的被迫害者,桑德斯的故事中大多数描写的都是这种类型的人——这也是他的小说更具有美国特色,而不是作家自己迷恋的俄国小说的一大区别,俄国小说中的人物,心肠非常热,有江湖的豪爽气,善良起来宁愿牺牲自己;而桑德斯小说中大多数都是本性善良的普通人。这其实更贴切现实生活中大多数人的样子,本性是善良的,但是不足以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
生活的另一面则与此恰好相反。很多时候人的内心会有阴暗甚至暴戾的想法,这些念头不断构思已经接近成形,但在最后行动的时刻,出于人性本质的一丝善良——或者说作恶前会有的先天性的犹豫,使得这些阴暗的念头仅仅是停留在内心层面而已。这种类型的作品也有几篇,例如《温克》。《温克》讲述的也是一个非常具有幻想特色的场景。在一个被称为“个人改变中心”的地方,几个所谓的专业人员来为人群中的咨询者提供解决生活困扰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