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也说《爱情神话》:现实中微弱浪漫已属难得,买菜小市民亦有真实的力量(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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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还有一位重要女性不可忽视 , 那就是老白的妈妈 。 她经常不声不响送来饭菜并顺走东西 , 用实际行动监察着儿子生活中的风吹草动 。 妈妈与前妻接连出现 , 解释了老白为什么处于一种悬而未决的中年生活当中 , 妈妈的到访暗示了前妻的试探心态 , 而前妻与他见面又常常传达妈妈的旨意——她们俩根本不需要同时出现 , 但又达成了携手共进、“抵御外敌”的同盟 。 处理现实生活中复杂关系的人们或许正是如此 , 并不总会真正短兵相接 , 这一重关系的纠缠也是《爱情神话》富有写实精神的体现 。 这对前婆媳传话又互为补充地披露出了老白曾经辛苦生活、现在白白讨辛苦生活的真相 , 她们坚信经济事宜对外不可让步 , 但巧妙的是 , 也不需要闹到不可开交 , 只需要透个话风、试探深浅即可 。
“神话”里的闲话文学
《爱情神话》中另一个值得注意的要点就在于闲话 。 老白家的画室充满着学员的“嘎讪胡”(讲闲话) , Gloria是其中翘楚 , 她交代了自己有钱有闲、老公失踪、“不要太灵额”的中年生活 。 与李小姐的搭话相比 , Gloria的闲话虽然风趣新鲜 , 确实少了一些值得琢磨的意思 。 老白进到李小姐家 , 李小姐的性格和情意透过若有似无的搭话透露出来 , 李小姐妈妈在外面大声吵架 , 老白觉得尴尬 , 说自家妈也是这样 , 李小姐只轻轻说 , “有撒好比?”这话用上海话讲出来确实比普通话更有风味 , 这一刻信息交流反倒不如轻柔吐露的姿态、充满体贴的确认重要 。
两人在片场边吃盒饭边闲聊 , 你一句我一句地推动情感涟漪 , 李小姐说 , “得不到最好的 , 宁愿换条路走 。 ”老白问 , “路好走吗?”李小姐叹道 , “是走下坡路 , 有的好吗?”老白忙接应 , “下次约你去爬山 。 ”在齐聚一堂的那晚 , 老白烧了一桌菜 , 三个女人品鉴出不同滋味:李小姐嗔怨 , 说好私房菜变成大锅饭;前妻蓓蓓也不甘示弱 , 剩饭也有野猫抢;Gloria倒表示 , 做野猫吃完了揩揩嘴巴走了蛮好 。
李小姐|也说《爱情神话》:现实中微弱浪漫已属难得,买菜小市民亦有真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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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为“神话” , 实际就像主角老白所说 , 老乌的人生充满了神话 , 他自己的人生充满了笑话 , 李小姐笑说 , 这句笑话蛮好笑的 。 神话与笑话本来不可共存 , 老乌讲述自己与索菲亚·罗兰的浪漫一夜 , 点题“爱情神话” , 随后立刻用笑谈“我编的”结尾 。 笑话一出现 , 神话立刻土崩瓦解 , 老乌被人骂“十三伐” 。
就像老白与老乌本来互为影子 , 说要谈情说爱 , 影片的大部分段落都回荡着笑话 。 有些是令人啼笑皆非的、不合时宜的笑话 , 比如老白跟儿子女朋友不小心透露前妻婚内出轨 , 皮鞋匠的coffee time也属于这一类 。 还有一类是有意识地与“爱情神话”形成对照的爱情笑话——如果说神话是神圣严肃的 , 笑话里就带有含混通融的情分 , 这仿佛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模式——成年人不再相信神话之后 , 反而可以因为笑话气味相投 。
这样具有反神话功能的笑话 , 如果被解读为生活的麻药 , 只能说明批评者对笑的理解仅仅停留在逗笑上 , 不知中年人的笑话有多重内涵 , 如詹姆斯·伍德在《不负责任的自我》中所说的 , 好的幽默有多重性质:一重是包容与规范世界不同的另类世界 , 另一重则是对我们正处于同一个世界的确认 , 传递的是共同的无力感 。 李小姐后来觉得“老白的人生充满了笑话”好笑 , 也等于在情感上为老白放行 。 从片头对于一场话剧做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 他们二人终于在“觉得好笑”上走到了一起 , 这难道不是对走过下坡路人生的最好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