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20年 缘聚缘散

缘分这东西 , 聚时没有原因 。 朋友们有的天各一方、锦书难寄 。 你已经记不起是如何与他相识 , 甚至连他的相貌都已模糊 。 然而尽管人海茫茫 , 缘分到了 , 没准就遇上了 。
有一回去北京办事 , 谁料出了车站没多久 , 就在马路牙子上扭伤了脚踝 。 要处理的事本来就颇为棘手 , 这一来我的心情就更黯淡了 。 挣扎在坚硬的都市中 , 满脑子都是晦气的预感 。 果然 , 折腾了一整天 , 到地方不过三五分钟 , 就得到了一个早在预料之中、又令人彻底绝望的答复 。 极其懊丧之下 , 却还要赶晚上的返程火车 。 没办法 , 只能一瘸一拐地折回车站 。 广场上的无数旅客 , 刚下车的 , 眼睛里大都闪烁着希冀 , 像我这样的 , 脸上就只剩下疲倦的风尘了 。 空气炽热而稀薄 , 每呼吸一次都在炙烤着脏腑 。 喇叭里播放着一首塞满了沙子的歌:“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 ”歌声就像我领口的油污 , 喑哑干裂 , 让人很不舒服 。 我看看头上 , 一片树荫也没有 。 远处倒是有许多连绵的绿色 , 到秋天它们也会变黄飘落吧?但它们并不属于我 , 就像我也不属于这里 。
忽然 , 肩膀上被拍了一记 。 狐疑地扭回头去 , 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汉子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 错愕间 , 他已经大笑道:“老七 , 远看像你 , 近看像你 , 仔细一看果然是你!”这乡音中带着由衷的开心 , 我渐渐瞪大了眼睛:“啊呀!你……怎么是你?”我记得他 , 是高中班的同学 , 绰号“邋遢” 。 一时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 只是握紧了他的手乱摇:“巧 , 真是太巧了!”可不 , 北京有两三千万人 , 谁能想到就这样遇上了呢?他乡遇故知总是开心的 , 尴尬之处在于 , “故知”一说实在勉强 。 然而此情此景 , 快乐早冲破了些许的陌生 , 俩人就这样抢着相互问候起来 。
【车站|细说从前——一个80后的这20年 缘聚缘散】正高兴时 , 脚下又一扭 , 疼得我“嘶”地抽了一口冷气 。 他变色道:“咋的啦这是?”我就把此番不幸讲了一遍 。 他听罢二话不说 , 伸手就递过来一张车票:“算你小子运气 , 我出差事儿没办完 , 正要退票呢 。 送你了 , 下铺正好 。 ”“啊?”我惊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 慌忙四处翻钱包 , 他却一把按住了我:“瘸着条腿还倔啥呢 , 滚滚滚 , 还十分钟检票了!”言罢扭头就跑 , 蹿出去几十步才回身喊道:“快去吧 , 再回去请我吃饭啊!”
躺在凉快安静的卧铺车厢里 , 我失落的心情渐渐平复了 。 “邋遢”带着几分陌生的相貌渐渐浮现 , 我才想起了他有个很英气的名字 。 “唉!”我恨恨地想道:“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缘分这东西 , 散时都有理由 。 近在咫尺的人 , 也会让你不想回忆、不愿再提 , 但你绝不会忘记因何与他疏远 。 或伤心、或无奈 , 最终都化作一声“唉!”极目天际 , 云卷云舒之间 , 却还是排遣不尽的寂寞 。
我有几位兄弟是绝对意义上的发小 , 都是从幼儿园论起的交情 。 当中 , 猴哥进学的本事不佳 , 赚钱的能耐却极其高明 。 我们上大学 , 他已经开始自主创业 , 等到兄弟们毕业的时候 , 猴哥已经成了家资殷富的老板 。 每次小聚 , 他总是淡然而不容分辩地主动埋单 。 “就你们那点儿工资 , 下次吧” , 成了他在朋友圈里无双无对的口头禅 。
兄弟们羡慕猴哥的阔绰潇洒 , 都想在他的生意里参上一股 。 约到我时 , 我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 几人笑问道:“搞点副业 , 影响到你那点儿清高了?”我说不是 , 兄弟一场 , 在钱的事情上掺和着不好 。 做生意有赔有赚 , 咱别上来就惦记着吃肉分红 , 你们谁能在生意上真正帮猴哥撺掇?将来万一有个闪失 , 这账目该怎么拆兑 , 亏了谁都不好 。 猴哥见惯了大场面 , 对此倒是无所谓 。 于是几个人攒凑了些钱 , 就这么搅闹了一场 。 但这段起于缘分的故事很不圆满 , 用一拍两散都不足以形容其结局 。 当猴哥拿出满是亏空的账目时 , 大家都不信 , 说的都是这小子不仗义 。 偶尔再见猴哥 , 我总觉得他变了 。 每次看那双眼睛时 , 总感觉目光有些飘忽 。 不再那么清澈透亮 , 而是阴郁深邃 , 让人望不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