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当代散文|抹不去的记忆( 三 )

三叔|当代散文|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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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三个年幼的孩子要饭吃 , 要书读 , 病了要钱医 , 自己又被剥夺了工作和工资 , 日子怎么过?孩子们怎么办?三婶被逼无奈 , 一狠心 , 拜师学会了缝纫 。 白天挨斗 , 晚上给他人缝衣裁裤 , 就这样 , 硬将三个孩子拉扯大 , 还把三个孩子的书读了 。 三婶平反后第一次携子女回乡祭奠三叔时哭得泪人似的 , 像不知受了多少苦难多少痛苦多少委屈 , 一个劲地唤我三叔:“金凌啊金凌啊 , 我和孩子们来看你了 。 ”再没半句其它言语 。
我父亲生前常说 , 你三婶要在以前那是要立牌坊的 。 而我以为三婶在我心里是另一座丰碑——做人 , 就理应承担人应尽的责任 , 理应有爱与奉献的实际行动 。 这 , 或也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 人生的意义 。 一个人 , 如果连人都做不好 , 还能做好什么事?
三婶平反后返聘到一所小学任教 , 她手头上是宽裕了些可那是我堂兄已谈朋友即将办婚礼 , 两个堂姐也都到了该成家论嫁的时候 。 她处在急用钱的关口 , 但洞悉我务农的父母正值儿荒期 , 便不时接济我家 。 她要是活到今天 , 无论如何也理应位列道德模范 。 中国好人榜的 。 却惜命苦的三婶晚年患上败血症 , 四年后死于败血症 。
人言上海人小气 , 瞧不起乡下人 , 那真是一孔之见 , 冤枉了上海人 。
得知三婶的病情 , 有回出差我特意弯道去了趟上海 。 我到医院看望她仅花了不足百元 , 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买的补品如何如何的好 。
父亲
解放前 , 父亲在那时的省城安庆当店员 , 常年与三教九流打交道 。 务农是解放后的事 。 因为从未进过校门 , 大字不识一篓 , 在历次社会变数中 , 精明的父亲都与正式工作失之交臂 , 只好老老实实务农 。
父亲三岁时 , 我爹爹在桐城青草塥做鞭炮时因故去世;十三岁时我奶奶因病去世 , 幼丧父母后 , 饱一餐饿一顿的生活使他落下胃病 。 究竟是什么胃病 , 家中缺钱他一直都没去就医 , 也就不清楚是什么胃病;我只知道大集体时他经常是上工不久即不得不手按着肚子回家歇息 。 那时他出工的工分少 , 年底队里分红自然也拿不到多少钱 。 可我有三个姐姐 , 一个妹妹 , 一家七口的生活过得异常艰难 。 家中没钱治父亲的胃病 , 还是母亲按四处打听到的一个偏方 , 阴差阳错地治好了父亲的胃 。 也因家中缺钱 , 只有独子的我与妹妹进过正规校门 。
包产到户时父亲的身体已康复 , 他如晨鸡 , 起早摸黑地劳作 , 别人抛荒的田地他抢着插 , 还带着两个姐姐(那时大姐已出嫁)四处垦荒种地 。 有两年粮价高 , 家中收入颇丰 , 不料 , 一九八三年大水 , 小妹意外溺水身亡 , 我被迫辍学 。 辍学后的我随父亲与两个姐姐耕田种地 , 收成的确不错 , 却无奈稻价上不去 , 化肥、农药却上涨 , 一年下来 , 包括母亲养猪养鸡养鹅养鸭的收入也余不了钱 。 于是父亲又别开财路 , 买来轧面机 , 农闲时加工面条 , 赚点加工费 。 即便如此 , 我们一家也未过上温饱生活 。
一家人起早贪黑地劳作还解决不了温饱 , 连我的一点学费都缴不起 。 那时我就纳闷:这世上的钱流到了哪?都去了谁家?
三叔|当代散文|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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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精明我是早就领教过的 , 他自己读不了信也写不了信 , 就找人代读代写 , 与叔伯保持通信联系 。 一九八五年秋 , 父亲为我的出路 , 努力找人 , 将我送进村办彩印厂上班 。 翌年 , 彩印厂倒闭 , 又是在父亲的努力下我进了乡塑料厂上班 。 那时的乡村企业是家庭作坊式的 , 家族制的 , 工资少得可怜且时有时无 , 我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放弃那份工作 , 外出闯荡 。 后来我自己跑业务 , 自己办了塑料制品厂 , 父亲依然种着田 , 农闲的父亲想为我帮点忙 , 可因没文化 , 帮不上 。 于是 , 父亲感叹:“我老了” 。 其实那时他未满花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