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晚|女孩、女子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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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晚|女孩、女子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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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壮
上一次读到古里果的作品是《人间乐》 。 从上一本到这一本 , 从“乐”到“暖” , 从情欲的热切书写到对复杂的生活经验的挖掘 , 中间隔了五年 。 五年很长吗?其实不长 , 也就比足球世界杯的周期多出一年 , 上一届大放异彩的球星 , 五年后很可能还处在职业生涯巅峰 。 五年很短吗?好像又不短 。 人的一生固然能掰出很多个五年、把它们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一样在咸亨酒店的柜台上一枚枚地排开 , 但这些个“五年”的购买力其实是不一样的——有些“五年”分量很轻、没有太多值得炫耀的内容 , 只有少数“五年”真正刻满了字 , 真正刻满了值得记住的故事 。 这样的“五年”是很长的:在心理体验上很长 , 对人的自我想象、自我构建所产生的影响同样很长 。
我想 , 这涉及到一种“经验购买力” 。 从人生的柜台后面 , 我们拿它兑换出一碗黄酒、一碟茴香豆 , 在漫长的余生里珍惜地饮着吃着 。 “多乎哉?不多也” 。
《暖方》正是这样“也短也长”的小说 。 长是长在篇幅、长在“故事时间”的跨度:贯穿全书的是宋和平+郁晚这对爱人组合 , 小说从二人相识的“前史”开始写 , 一直写到“中年感”的出现——过尽千帆 , 宠辱看淡 , 该紧闭的依然紧闭着 , 但该放下的似乎也放下了 。 这自然是一场漫长的旅程 。 短则是短在 , 小说里大部分内容都浓缩集中在少数的、并不漫长的时间段内 , 它不是匀速推进、而是在若干短小的时空区间内迅速装填 。 因此阅读的感受之一或许会是:时间过去得不急也不久 , 但很多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 然后 , 该老去的人就老去了 , 该长大的人就长大了 。
这种对“短”的选择或者说定位 , 当然是有设计的 。 集中的、高密度的故事和笔触 , 显然要放在某些非同寻常的关节点上才容易生效 。 很吸引我的一个关节点 , 是“女子”向“女人”过渡的时刻 。 “女子”是一个比较中性的概念 , 它突出的更多是性别的区分性、是一种纯粹分类学意义上的“辨别” , 换言之 , 更突出某种对生命体验方式的确证 , 这个概念因此常常显得更加本体化、审美化——当然 , 你也可以说是更加欲望化 。 而当我们讨论“女人”的时候 , “人”字的出现无疑就暗示了更复杂的境况——人是群居动物 , “人”中的特定一种分类(男或女) , 当然隐含着复杂的社会学分类、功能项区分;也就是说 , 不同属性的“人” , 在人类生活的总体结构中会被赋予某种期许、某种认知、甚至某种命运 。
郁晚的故事很多时候都是踩着“女子”到“女人”的节拍点出现的 , 甚至可以说 , 郁晚这一人物呈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从“女子”到“女人”的故事 。 她也有过“无社会属性”的、纯粹“女子”式的情感故事 , 同宋和平这位有妇之夫走到一起是这样、同叶天明这种白马王子发生初恋也是这样 。 但故事的走向却是 , 纯粹的情感(欲望)行动会不断地被社会性的元素所干扰、介入、打断、牵引 。 她不能够同叶天明厮守在一起 , 显然有社会经济学层面的考虑(她认为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更重要的 , 当她真正与宋和平结成伴侣 , 便要直接面对着一个非常社会化、甚至非常市井化的难题:她得学着做一个后妈 。
作为“女人”出现在复杂生活中的郁晚 , 引出了这部小说重点关注的一个主题:重组家庭的感情生活 。 这一主题在今天显然具有越来越大的典型性与重要性 。 郁晚要在伴侣、继女和自我内心之间 , 不断平衡情感的天平、不断理顺内心之“我”同外部世界间的关系 , 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 。 相比于高纯度的爱情故事 , 这样更加生活化的情感生活没那么刺激、没那么“爽” , 却显然更有现实的质地、更富层次感 。 而在这个话题的视野下 , 我们会吃惊地发现 , 小说里涉及到的家庭 , 几乎都有特殊之处 。 或者说 , 家庭的“重组” , 在《暖方》的故事里几乎成为了常态 。 除了宋和平与郁晚的重组 , 宋和平的前妻也遇到了不同的男人、做出过不同的“重组”尝试 。 郁晚的原生家庭经历了离婚重组 。 宋和平的女儿宋佶怜在两个重组的家庭的缝隙里长大 , 而她的闺蜜都灵同样有特殊的家庭背景:在自己出生之前父亲就与她的母亲分手了 , 如果说宋佶怜的家庭背景是“重组” , 那么都灵的家庭背景则干脆就是父亲角色的“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