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明月终归是两乡

今人不见古时月 , 古月依旧照今人 。 年 , 还是原来的年 , 只因岁岁年年人不同 , 年味 , 才变得滋味有别 。
最先觉察到年味异常 , 是在还未成年的年纪 。
故乡惯例 , 年三十下午 , 各家各户都要拜宗祭祖 , 焚香烧纸 。 坟地也不远 , 都在自家名下田地山场 , 选一块风水宝地 。 一来 , 无需“寄人篱下”;二来 , 一家人护佑一家人 , 先辈恩泽后代 。
所用祭品 , 女主人早早备妥 。 几刀冥纸、一串爆竹、两挂吊子 , 这些统统是买来的 , 各家大同小异 。 碗筷酒菜 , 才见心思 。 先人的口味 , 忌口什么喜吃什么 , 女人们还牢记不忘 。 祖母爱吃甜口 , 祖父生前不能沾酒 , 这些母亲一直记得 。
上坟祭祖 , 虽是男人们的事 , 可更加积极的是孩子 。 小伙伴前去拜祭的 , 最近也是曾祖一辈 , 而我们凭吊的 , 已经多了一双早早亡故的祖父母 。 我这个长房孙女 , 要求同行 , 父亲也无二话 。
有些年头 , 父亲劝我留在家里给母亲帮忙 , 祭祖 , 交给自家兄弟和堂兄弟 。 我当然果断拒绝 。 好在小孩子家 , 撒个娇 , 卖个嗔 , 就可以得偿所愿 。
坟前 , 父亲会把坟场修剪一翻 。 两挂吊子 , 分插左右 。 早些年 , 还是手工剪纸吊子 。 一幅彩纸 , 叠来折去 , 剪刀上下翻飞 , 拎起来 , 就是一串衔接不断 , 花样繁多的吊子 。 后来 , 吊子变得更加精美 , 印刷工艺 , 样式富丽堂皇 。 烧纸 , 摆开酒席 , 一行人 , 论辈排行 , 挨个跪地叩头 。 冥纸成灰 , 父亲站在雪地里 , 几支香烟抽完 , 仪式才算告终 。
有一年过年 , 上坟祭祖 , 我再次坚决同行 。 没想到 , 父亲却怎么也不应允 。
“留在家里 , 你都这么大了 , 可以帮你妈准备年夜饭了 , 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父亲和男孩子们转身出门 。
“女孩子家上什么坟 , 以后还要嫁到人家去!”如果父亲的话还是借口安慰 , 那么母亲的话 , 已经一针见血 。
那一刻 , 惊觉自己的姓氏如此陌生 。 想起一次向伯伯打听 , 程家家谱 , 是否有自己一席之地 。 他如实相告:你是要嫁出去的呀 , 怎么会写进程家家谱呢!
往后过年 , 一律是男人们领着男孩子们 , 上坟敬祖祭祀 。 年夜饭全部上桌 , 父亲酒杯满斟 , 再次邀请列祖列宗回家团聚用餐 。 父亲跪地磕头 , 其次是母亲 , 然后是一双儿女 。 女孩子 , 这个时候才算“知祖归宗” 。
经年出嫁 , 再次发现 , 年味又是另一番模样 。
嫁到孔夫子故里 , 这块儒家思想的发源地 , 过年敬天祭祖的仪式不胜枚举 。 天地日月星辰 , 山海地水火风 , 吃住行、病灾祸 , 都不乏有人对各司其职的神礼尊敬拜 。
过年上坟祭祖 , 一样是男人们的事 。 作为家庭新成员 , 自忖怎么也该在坟前祭拜 , 以表孝心 。 可婆婆委婉地制止了我:女人 , 是不能上坟祭拜的 , 家族祠堂也不能擅入 。
【终归是|明月终归是两乡】回不去的娘家 , 初来乍到的婆家 , 即便生活再甜 , 日子再美 , 过年 , 对出了嫁的女人们来说 , 还是免不了一种淡淡的惆怅:青山一道同云雨 , 明月终归是两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