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想要读懂庄子必读刘文典陈寅恪两个字道出书中精华镜水|呼儿|夜月|好诗词

【胡蝶@想要读懂庄子必读刘文典陈寅恪两个字道出书中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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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齐物论》篇：“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一句，中间“自喻适志与”五字，旧注谓“自快得意，悦豫而行”，历代注者于此颇多解释，刘文典指出此五字“隔断文义”，认为是后人的注释掺入正文，并引《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引文证明唐代有无此五字之本。按照刘文典的解释，因为“栩栩然胡蝶也”本身就有自快适志的含义，去此五字后，文意通贯，如果加上“自喻适志与”，反而有蛇足之感。刘文典此补正，可谓洞见底里，发前人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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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养生主》篇：“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一句，非常经典，后世据此有“目无全牛”的成语。但刘文典认为，这句在流传过程中有误。他据《吕氏春秋》《论衡》两书所载，认为古本原以“生牛”“死牛”对举，原句应校为：“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死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生牛也。”意谓庖丁初学解牛时，只认识牛的形貌，不了解骨骼肌理，操刀时踌躇，自己解嘲说所见皆为死牛。三年之后技进乎道，神识生牛的骨骼肌理，等到解牛之时，只见到脉络腠理的间隙，于是将生牛视为死牛，所以说“未尝见生牛也”。刘文典对于此说非常自信，认为“虽高邮复生，不易吾言矣”。这个说法是否合适，可以见仁见智，但刘文典的论证，确实所出有自，言之成理，并非妄作改动，可以作为学者参考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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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姑举数例，大概可以看出《庄子补正》一书的特点，就是对前人注疏旧解详加考辨，纠旧疏违失，在此基础上对《庄子》原文发微补阙，正传写舛讹。正如他自己所说：“前人校释是书，多凭空臆断，好逞新奇，或有所得，亦茫昧无据。今为《补正》，一字异同，必求碻诂，若古无是训，则案而不断，弗敢妄生议论，惧杜撰臆说，贻误后学而灾梨枣也。”可见，刘文典撰写本书时，最注意的就是“考证有据”，因为《庄子》一书是子书，而且是子书中特别容易产生歧义、又特别容易妄作解释的，他想要通过《庄子补正》一书，向王念孙、王引之等前辈学者致敬，站在前人肩膀之上，做一部最扎实、最有据、最准确的《庄子》研究著作，匡正自古以来的《庄子》注疏之风，也匡正当世学风。可以说，其志不可谓不大，而其成，也确乎可与古人并肩，甚至有纵览古今之感。陈寅恪确实是刘文典的知音，他在序言里对刘文典“至慎”的肯定，正是刘文典最想得到肯定的地方。从这个角度上说，刘文典此作，是极为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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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们通揽陈寅恪的序文，发现他对于本书的肯定，似乎也仅在于此。而刘文典的新见，都在按考古人的注疏中表达出来，这对于刘文典的过人才识，有颇多束缚之处。换言之，本书虽然在细节的“扎实有据”方面几乎无可挑剔，但却失于全书纲领，有时又由于过于强调乾嘉余绪、高邮家法，往往太过繁琐，无法一一抉择，以致失于琐细。当然，正如张德光先生所说：“就校诂而论，此疏彼密，利钝互形，原不能毫无疵累。”所以，刘文典的《庄子补正》，实际是证明自己学术功力的载体，这里的“学术”，是刘文典心里认可的“学术”，特指乾嘉考据之学，尤其是高邮二王一派的扎实、淹博的路子。可以说，这是刘文典心中的立学之本，也是他评价学术水平的标杆。所以，虽然他有很多创造性的新见，也绝不会在《庄子补正》一书中出现，因为，高标新见虽然容易博名于当世，但不扎实的学问难以传诸后世。而刘文典作此书的目的，是与古人比肩，做传世之学的。从这个角度看，刘文典自称是古今中外“真正懂得”庄子的“两个半人”之一，完全立得住脚。由是观之，刘文典的狂傲是可以理解的，放眼斯世，能做到如是扎实、缜密、淹博、通贯又有洞见的人，实是难找。刘文典，有资本的狂生。《庄子补正》，有缺憾的至美。至美是因其“至慎”，缺憾也是因其“至慎”。当然，《庄子补正》有缺憾，刘文典研究庄子可没有缺憾。《庄子补正》中没说的洞见，他都放到课堂上说了。吴晓铃回忆：“在西南联合大学，我听过叔雅（刘汉典）先生讲《庄子》，不是在‘破瓦寒窑'式的所谓‘新校舍'，而是在大西门里文林街的基督教文林堂，那儿的牧师常常邀请昆明各大学的教授去做学术报告，爱讲什么就讲什么，反对宗教迷信都没关系，倒也开明豁达。叔雅先生报告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解释《庄子》第二十七篇《寓言》里‘万物皆种也，以不同形相禅，始卒若环，莫得其伦，是诏天均'的‘天均'。他使用了一个西方哲学的用语，说：‘均'就是natural balance嘛!言简意赅，一语中的，不能不使人钦服。现在回味起来，觉得其味无穷。natural balance岂不就是大家经常长在嘴上的‘生态平衡'么！老师宿儒的横通功力，后学者诚难望其项背，不愧被反将赐以‘学术权威'之嘉名也。”自有狂名不负时，千古庄子两人知。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刘文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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